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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平子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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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20:27: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一个人

    这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一个南方人,他叫子火。“文革”前浙江大学毕业,和一批中国人大、上海复旦等大学的学生一起,分到我们这儿的农村劳动改造或叫劳动锻炼,“文革”后期到本地文化部门工作。其妻,某工厂职工,好像后来还是该厂的团委书记什么的。年轻,貌美。

    子火嗜酒,每日三喝,包括早晨。烟瘾更大。是故,脸黑,唇乌,常见其精神萎靡不振,衣衫未见洁净,更不能齐整,有旧时落魄文人态相。

    其妻终不能忍,拼死要离,子火不答应。其妻无奈,奋力拼争,几个回合,露出本相,狠心用剪子先将子火的衬衣剪成碎片,子火不离。又将其衣物放火烧掉,子火仍不离。其妻知其必定是文人一族,生来惜书如命,遂放火烧其书籍及其创作手稿。子火痛心疾首,彻底心寒,及至作为一个男人的基本尊严底线也守不住了,二人终离异分开。

    之后,子火一蹶不振,加剧人生颓废。烟酒无度,暗无天日。心灵与人相迅速苍老,给人一种生命凋敝没落的凄惨与悲凉!

    子火于上世纪80年代在文学创作上还是显露出一些功底和才华,作品以报告文学与小说为主,有几篇在当时还颇具影响。子火在单位,主要编辑内部文学刊物。期间,一位基层业余文学作者来给子火送稿,这位作者是一个乡下农村小女孩,瘦小单薄,家境贫寒,像一个丑小鸭。但她的童话充满奇幻与美丽,稚嫩中初露写作天赋端倪。子火看到她的境况,顿生怜爱之心,请她吃饭。于是子火便与她有了一些联系,进而对她也有了了解;女孩后来得了眼疾来看,子火就像长辈带她去医院检查治疗。

    双方是否由此发生了一些感情的缠绕和纠葛,不得而知。

    其实这时女孩已经有了男朋友,不知这女孩的男朋友是否知道女孩与子火之间的暧昧关系,反正是加紧了对女孩进攻的速度和力度。一意孤行,穷追不舍,女孩终于被征服。为此,子火后来在许多场合下对其都表示出强烈的愤慨,并溢于言表,间或夹着咒骂。我们猜测,子火对那女孩是有一点真爱的,且动了感情。

    这之后未听子火在感情上有什么故事和事故。只是有一天,单位来了一位稍胖青年女性,来找子火。说子火强迫了她,要求与子火结婚,并对她负责。据她自己说,她叫凤,家住某农村,大概也是文学女青年之类什么的。说子火把她欺骗到水上公园,在一片竹林里,用裤带把她捆绑住,奸污了她。

    单位的领导对此突发事件不知如何处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凤劝说了回去,谁知她第二天又来了。

    子火见她来,立即躲到办公室里,把门闩上,不敢出来,子火说她是精神病。凤便拿了砖头坐在门口,如此长达半月之久;机关院内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单位于外界本来不太好的声誉再次狂跌。

    子火终未与拿砖头的凤结婚,而凤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也就销声匿迹了。虚惊一场之后,单位又恢复了正常的开门办公。

    经人介绍,子火后来与县里的一位也是离异的少妇结合,子火也调到那里工作,久无音信,大家猜想他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起码子火不良的烟酒嗜好以及生活上的恶俗习惯是一般女人都不能忍受了的。事实果然。

    其婚姻最终维持了多久,是否又离,大家仿佛都不十分清楚。反正后来子火穷困潦倒回到了他的浙江老家,不久给我们来信,要一点方格稿纸,那时投稿都要用方格稿纸誊写的,看来他还是想要写一点东西了。有人给他寄了去,遂凭着对他的了解断然猜想,生活能力极差同时又命运多舛的子火大概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我们猜想是一种担心还是一种关心都不具有什么意义,我们不能给他拯救,也帮不了他。

    又过了一些时候,三年或者五年,子火给他认为他的要好的弄文学的朋友来信,说他得了脑溢血,偏瘫,已卧床不起,境况十分凄凉,求大家能寄点钱救一救他;并说如果他好了,将来一定还钱的;如果死了,就永远欠了大家的了。那信中类似哀求与悲泣的文字,让所有人潸然泪下!

    许多收到他来信的人,都将当月的工资如数寄上。但这不仅没能让他康复以至重新站立起来,更不能留住一个人已经彻底衰竭的生命。突然有一天就有人传来他死亡的消息,大家扼腕为之叹息,感慨万端。

    听说他回浙江老家后,工资关系并未转走,还留在县里;他死亡的消息一直没告诉他的原单位,以便多领几个月的工资。因为他还有一个尚未长大据说很漂亮的女儿……

    一个人,一个人的故事,就这么说说,好多年又过去了。



200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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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37:4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与帕斯捷尔纳克一起品味俄罗斯的风雪

许多年来我们都在寻找一种超越诗歌的方式,去迫近那种压抑中的高远和宁静,迫近那种孤独中的旷博与深邃。俄罗斯冰雪描绘的大地,诗人逝去年华的忧伤,令我们的心灵颤栗。
鲍利斯•列昂尼多维奇•帕斯捷尔纳克,这位20世纪杰出的俄罗斯诗人独居风雪撼动的丛林和别墅,深刻而忧郁地注视着飞雪盖白了的道路和倾斜的屋檐,预感他的屋子里不会再有人来了。
只剩下黑暗。冬天孤零零的,穿过半开半掩的窗帘,只有那白色的潮湿的鹅毛雪急速地飘落,连绵不绝;只有屋顶,雪;除了屋顶和雪,什么也看不见。
诗人什么也看不见了,然而这个炽热和冷酷的世界纷纷透过俄罗斯的飞雪却在遥望诗人的悲怆和高拔。1958年神秘的斯德哥尔摩以一句“对现代抒情诗及俄国文学传统有卓越贡献”的简语,把该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无与伦比地授与了帕斯捷尔纳克。
诗人在孤独中猝然感到严寒与风雪之外的激动、光荣、惶恐和羞愧;同时也让风雪与严寒之中的苏联政府感到不安、震动、惊惧和愤怒,指责其为“一次怀有敌意的政治行动”。一场全球性的风雪及其对自由和艺术的扼杀由此弥漫了我们困惑的眼睛。
凝结了帕斯捷尔纳克毕业精力和艺术才情的《日戈瓦医生》遭到严厉的批判,诗人被开除作家协会会籍。
苍茫风雪吞噬着美丽的俄罗斯,萧杀严寒冰冻了缪斯的家园。
保持自己的本色,风雪也不能让步,应当做个活人,活人,只能是活人,直到生命结束。
帕斯捷尔纳克在与风雪的博斗中保卫着诗歌的善良与纯洁,用深沉的哑默鼓励着信念,鼓励着文学的本真,鼓励着自己,鼓励着全人类。
木柴的匮乏终于使严寒挤破了那带着十字的窗棂,获奖后仅仅两年的帕斯捷尔纳克眷恋地面对洁白寂然的飞雪,静静地闭上了他忧伤的眼睛,终止了他黄金的舞蹈和歌唱!
当我们已经离开了人世,那些年的事犹自遭人诽谤,没有人会寻问我们是谁,又来自何方。
不!我们在三十多年后依然吟咏着诗人的名字,品味着属于帕斯捷尔纳克的俄罗斯风雪;依然面对生存和死亡不可回避地寻问:我们是谁,又来自何方。
黄金在天上舞蹈,令我们歌唱!这振荡世纪的绝响依然使我们的嘴里咀嚼着潮湿的雪,不可抑制内心的激动,在黄金歌唱的灿烂光华中赢得博大的爱慕听到未来的召唤。
如此走过时光的流逝,我们无时不与诗人同在,无时不与俄罗斯的风雪同在;如此三十多年之后这个世界有了政治的慈悲和宽容,有了诗歌的敞亮和真实。帕斯捷尔纳克的儿子终于可以高举诗人父亲的高贵和荣光去领取存放在瑞典的奖金了。
——他领取的是半个世纪的百感交集,领取的是艺术黄金的不可磨灭!
于是我们可以怀着困扰和梦想亲切地走向风雪的俄罗斯了,走向诗人的俄罗斯风雪了;去迫近去倾听那种自然与心灵的恢宏鸣奏,去领略去抚摸生命与诗歌痛苦契合的精湛、高深、奇绝和卓然不凡。
走进风雪,与诗人一起追寻流逝岁月的实质,追寻那些内在的原因,查它的本,挖它的根,一直剥到它核心的深处;
走进风雪,与诗人一起时刻抓住命运与事件的线索,去生活、思考、感受、热爱,并揭开其中的因果;
去进风雪,与诗人一起去写无法无天,写罪过,写逃跑,写追逐,写无意中的仓惶,写胳膊肘,写手掌;
走进风雪,与诗人一起尽心竭力地把诗作打扮得花园一般,使诗里带进玫瑰的芳香,薄荷的清凉,牧场、香蒲、干草堆的气味,还有大雷雨的轰鸣!
如此走着,如此具体而丰富地与诗人走着。
风,还是风,摇着呐喊,如泣如诉,它摇荡的不是每株松树,却是整片森林;雪,还是雪,铺天盖地,呼啸狂舞,隆冬进入中期的严寒,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会忘记,那不可饶恕的过错,至今仍使我隐隐疼痛!
哦,漫天漫天的大风雪啊,如此撞击着我们和诗人顽强而脆弱的心灵,如此拥满诗人思维与灵感的空间。我们看见帕斯捷尔纳克近乎狂放地拥风于怀拥雪于怀,又近乎狂放地高举涵盖现实的手掌将诗人的痛苦挟裹着俄罗斯残酷的美丽挥洒而去。
整个艺术的天空被一种光芒照亮,整个诗歌的大地被一种深厚覆盖。
他回到室内弹起琴来,弹奏的不是他人的乐曲,而是他自己的情思,赞美诗,弥撒曲,树林的细语;他的即兴曲中鸣响着夜,火焰,消防水桶的滚动,滂沱大雨下的林荫路,车轮的轧轧声,不眠的长街,单身汉的命运。
如同肖邦夜间在烛光下,俯身在黑色乐谱架上做激情的抒发,如同瓦尔基利亚女神曲轰轰隆隆地滚过城市住宅的屋顶,如同在音乐学院的演奏大厅里,撕裂人心的高潮,柴可夫斯基笔下帕奥洛和弗兰切斯卡的命运催人泪下。
这是诗人风雪中孤独的排遣,是诗人沉默中等待的方式。等待永不停止,一天长于百年!
——厚重的门帘终于不期而然地摆动了。她步量着寂静走来,好像未来的幻影;她出现在门口,服装是那样的素雅,仿佛织就那衣料的真个就是飞扬的雪花:
雪水从头巾上流下来,滚向袖口,点点晶莹的雪粉在那一绺秀发上闪烁,在她充满忧郁的眼睛里闪烁。
多么美丽而圣洁的幻影,多么美丽而悲怆的俄罗斯,多么美丽而严酷的俄罗斯风雪,这是诗人,俄罗斯伟大民族儿子钟情和眷恋的全部,痛苦和欢乐的全部,诅咒和赞美的全部。
因此,帕斯捷尔纳克面对这风雪这美丽,捧着生命和心,向全世界作诗歌的表白:我不再过问人世间的残酷!直到诗人生命最后时刻,我们依然在俄罗斯风雪的喧嚣中听到诗人心脏有力搏动的忠贞和诚挚——
艺术家,不要睡,不要睡,不要在睡梦面前屈服,你是永恒的人质,时间的俘虏!
199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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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7 21: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吴老师

日前与同窗小聚,粗略算来,在本市工作的中学同学竟有十几位。说起同学,自然要说起吴老师;说起吴老师,大家都情不自禁,仿佛有许多话可说,却又无从表达。大家沉默起来,仿佛吴老师就站在我们眼前了。营养不良的脸苍白着,高高的个子,那番书生的羸弱,些许生命的疲惫;自然也还是那善良的微笑,无忧怨,无追悔,无所求,充满一腔向世界的痴心痴情痴迷,让我们看去眼窝酸辣。
吴老师是“文革”初期从县城下放到我们那所乡下中学的,下放本身就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惩罚。吴老师决然不想政治动向,时态变化,内中曲隐,还以为不过是正常调动;不改初衷地喜悦教书上课,组织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仿老人家手书写满江红的条幅,画一些工农兵学商奋勇向前的时代英姿,装饰布置教室和校园专栏;写许多贺敬之、郭小川式豪放的自由体抒情诗,也临摹一本又一本的古人草帖。我们便发现他什么都会,乃至扎花、剪纸、谱曲、折信封、泥塑小工艺品等。他还集邮,满满几本子,让我们看得瞠目结舌。
后来,我们发现他的书法工于正楷,如他一丝不苟地做人;乐器数笛子吹得好;画画,除广告宣传画外,更多的是画梅花,广告色作之,那时乡下无宣纸和国画颜料,倒是也画得花枝俏然,傲骨苍劲,颇有些勇者不畏的大意境。他的男中音也极地道,受过专业训练。不唱便罢,唱则极认真,不敷衍,像真的一样,将口形极力做得规范而准确。我当时和他学得这些五花八门的技艺,在校内也是活跃分子,诗书画皆能唬得一些人。譬如作画,虽是涂鸦,而在我后来去乡下劳动期间还派上了用场。各生产队争先恐后请我去布置政治活动室,画伟大领袖侧面头像,临摹毛主席手书诗词,去占领无产阶级思想阵地。于是我除挣了许多工分外,还挣了个小秀才的名声。当知道我是吴老师的学生后,大家才明白,说是名师出高徒。
我的嗓子天赋不错这也是真的,在班里当学习班长,兼做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长。吴老师带着我们,于学校西边旷野坟地或早或晚拔嗓子,噢噢地乱叫,也并不觉得可笑,都练得自我感觉良好。果然还练出了人才,其中两位我的同学就被县京剧团录取。我也考中了,还通过了体检。听说叫我搞管乐,吹什么西洋的东西,大人说那玩艺儿可不能做职业去吹,不卫生;加之学徒工资全部加起来才18元钱,于是赶上部队招兵,我穿上军装逃之夭夭,也没给人家京剧团打个招呼。
那时,我们在吴老师的指导下,排练了许多文艺节目,我不仅负责乐队伴奏,还上台亲自表演。我就演过英雄李玉和,败类刁德一,还做过舞蹈《长征》的领唱等。我们宣传队一度很叫响,去四方八村不辞辛劳无偿演出,还到过邻邦安徽。观者甚众,掌声雷动,我们每夜都十分亢奋。后来,少男少女们纷纷搞起了恋爱,我也是其中之一,且搞得热火朝天,毫无心计的吴老师是始料不及的。
每年新生入学,老生毕业,新兵入伍什么的,都是乡间中心大事,我们宣传队自然也跟着配合忙碌。尤其学生毕业典礼一般都很隆重,仿佛表示该校又为国家培养输送了一大批参天栋梁,时代先锋,社会中坚。每年除了我们要演出节目外,会上有老师代表发言必吴老师无疑。他自知天降大任于斯人,无有例外,光荣得很。那发言也必是长篇朗诵诗无疑。他用标准的普通话朗诵他准备了许久的诗篇,情之灼灼,如火如荼,大家听得满眼泪花,群情振奋。下来,我们便涌去要那诗稿抄,背诵那高昂着革命斗志的诗句,觉得那句子写得好,心目中便将吴老师作为诗圣崇拜了。吴老师在同学们的崇拜中,孩子式既羞涩又十分满足。
有一年,我们欢送新兵入伍去部队,满街送行的人流挤不动。我们追着军车敲锣打鼓,间或与穿上了军装神气得让人羡慕的同学握手告别。吴老师当时鼓腮奋力吹奏一支高亢欢腾的唢呐,他吹得尽情尽力,全不管人声嘈杂,大家是否欣赏他表现出的娴熟高超的演奏技巧,他自管认真地吹,决不应付。
后来,待军车扬着黄尘走远了,吴老师猛地感到了一种失落和悲凉。回到屋,他把唢呐往床上一扔,大哭起来,非常伤心,悲天恸地。我们慌了,问故,才说是他只顾吹那该死的唢呐了,没有与军车上的他的学生握上手。大家松了一口气,有的忍着不敢笑,以为这事非伤离,非永别,不值得那样哭,那样认真。劝说他握手人也还是要走。吴老师也不再哭,从心里接受教训,发誓来年呼爹唤爷也坚决不再吹那劳什子。
那些年友谊虚假却做得认真,同学毕业、参军,时兴送纪念品。我们常常送些钢笔、日记本了,扉页上题些革命的豪言壮语,以至要人去为实现共产主义赴汤蹈火。有时也学了吴老师,琢磨些文绉绉的富有诗情的句子写上,学着描些美术字。吴老师是年年都要送的。学生又多,送不过来,他本来就家徒四壁,囊中如洗,妻在农村,生活相当拮据困苦,年年送实在没有什么送的了。有一年,他就让妻子给一位学生做了灯芯绒布鞋相赠之。那意思是不忘师生手足情谊,更不要忘了劳动人民的本色。不管那鞋他的那位学生是否去穿,然而吴老师对学生的爱心就这样用他的方式深深地表达了。
我是1972年底高中毕业参军的。吴老师送给我的是一本他用草纸扎成的本子又打上条格,亲手临摹了王羲之的草书《十七帖》,这是很多学生都求之不得的。同时还送了我一支他最心爱的A调红竹笛,他大约以为那几届毕业生中唯我与他学吹竹笛学到些水平。两样东西,我带到部队,认真练了许多年。后来天南海北奔波辗转,两样东西都丢失了。丢得我反复想不起来,令我一生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惜!
吴老师破陋的居室里,除些字画外,唯一可以提及的便是床下的一个大木箱,那里放着一撂一撂他的学生从五湖四海寄来的信件,摆放得整整齐齐,长期视为财富。每位学生的每一年的来信装在一起,外套一个全白的他自制的大信封,上面工整地写着学生的名字和地址。一个学生又一个学生,一年又一年,积得满满一大箱子!这种对友情的珍惜,这种对人生友情珍惜的方式是独特的,是我们许多人做不到的。吴老师给学生们写信也十分认真,每信必复,谈友谊,谈岁月流逝,谈诗歌音乐绘画,谈思念,谈他琐琐碎碎的家常,每每三五页打不住,满纸丽辞华章,抒情句式,警句格言。字也不潦草,仿佛专写给人看。因他视收信回信为人生快事,不知熬去他多少心血,耗去了他多少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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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7 21: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前年我回乡下看他不遇,沿街见大小门楣的春联,皆出自他的手笔,未见他人也知道了他的人没变。并非能者多劳,这片地方不只他一人会写毛笔字,也不只是他一人写得好。然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愿意卖此苦力者,却不见得多。他一年又一年地为大家写,像春节一样成为传统惯例。
大年初一你看吧,家家的门、楣、窗、中堂、鸡舍、猪栏贴得都是吴老师的作品。仿佛举办他的个人书法展览,看得拜年的人们笑逐颜开。按说在乡下写春联是要讲点经济效益的,而吴老师自然是白写。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说他原就坚守的为人师表的准则与风范,他压根儿也想不到去收费。这就是吴老师,痴心、痴情、痴迷。你只要夸他写得好(也的确写得好),他就正草隶篆地越替你写得好。常常是写到大年三十,而自己的春联尚无着落。同时写的人多,满意了一些人,也得罪了一些人。得罪了人他还没事样的,而被得罪的人也没事样的第二年还找他写。
陪我一块去看他的同学告诉我说,吴老师这些年进步不小,入了党,工资也调了一些,家属子女解决了商品粮,但生活改观不大,像前些年趁乱作乱搞些倒买倒卖的生意,他是绝对不会也不肯。妻无工作,无奈靠人帮助在街上卖大碗茶,收入尚可顾她的口。吴老师在学校里画些画,出出节日校刊,有时还拨弄两下民族乐器,单调乏味,无人附会,更无人喝彩。更多的是教书,教语文、教历史、教地理、教音乐、教美术,还教过生物什么的。仿佛他专为学校拾遗补缺,而他又什么课都能教,当然也有教不好的,他不认为不好,他痴心痴情痴迷,全身心地投入去教,他认为他教得好。否则,分课时他就会大吵大闹,不去接受那些强人所难的课程了。
我很怀疑学校不看重他,是否利用他的单纯,让他杂耍;其实也不少用力,最后尚不能为人认可,有一番独属自己的业务快乐。然而他是那样执着、痴迷、单纯,他没有悲伤过,从开始他就没有。下放、穷困、病魔、饥饿、劳作,他无忧怨、无愧悔、无所求。他总是从阴云中读出阳光的句子,世尘中吹奏童心的音律,患难中描画生命的绚丽。他就是这样,让他的学生围绕着他,思念着他,忘不掉他。我们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朋友。为官为民,从政从文,或桃或李,都不能为他做一些具体的事情。而我们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具体的事情呢。世事纷扰,时光纷落,我们只有在心里记着他,在精神深处千丝万缕地牵挂着他。他是一方圣洁,一盏风中的灯,一缕兰香,一行诗句,一抹遥远的山水,一支淡淡哀伤的曲子。我们为着他的那愁绪、意绪、欢乐、疼痛、祝福与祈祷,终究归于心的沉重,为所有爱心痴情的中国最低层知识分子命运磨难的压抑和沉郁。这使我突然想到另外的一个问题,生存环境对于一个人尤其是对那些颇具天赋的人的一生是多么重要。因此我们经常拿吴老师做例子做许多的设想和假定。
198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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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13: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上大学

1984年,我们那种年龄的人得到机会报考河南大学,虽属干部进修性质,但要经过严格的考试,达到一定的分数线才能录取。考试科目有政治、语文、数学、地理、历史等。大致算来,我自1972年高中毕业后,十多年间未再经历考试的酷刑,当年的答题条理逻辑公式早已忘却殆尽,乃至连作弊的手段都不会了,尤以数学为甚。于是备考那段时间,我把全部精力都用以复习数学。四方拜师,到处听课,以求速成。看老师们一道道地推理演算,目瞪口呆中心里也算明白了,进考场时一脸的踌躇满志,微笑着向监考老师点头示意,以掩饰内心的底气不足忐忑不安。结果是预知的结果,几门下来,我的数学考了7分!好在河大的宽容不啻宽忍,数学最低录取分数线是2分,我竟多出5分。加之我其它科目尤其语文成绩优异,我被录取了。后来有人把我们的数学题拿给中学生作,说那题非常简单。想想很好笑,我也笑了,充满自嘲。
这是我和我们这一代特殊时代的人的悲哀!
我曾多次在我的个人简历中这样写道:很不幸,我生于1954年,在身体极需营养的时候,我赶上了中国空前饥饿的年代;而当我的思想极需营养的时候,赶上了“文化大革命”。这种不幸,让我们这一代人总是捉襟见肘,残缺不全,在许多庄严的事情上,我们常常暴露出尴尬、难堪和顽劣,极易破碎;这种不幸将伴随一生,这对于一个民族、对于单个个体都是十分可怕的。如果不是这种不幸,起码河南大学这张文凭我想我在十年前就应该拿到手的。果然迟了,在持续的悲哀里也就多出了一份珍惜。
河南大学,从梦想的毁灭到重圆,我们无奈付出了代价!
到目前为止,我只上过一次大学,即河南大学,所以我历来视河大为母校,也自称是河大人。
1984年9月入学,为我们这些特殊身份的学生建造的干训楼就在河大操场的东南角,我们已不是这里的首批学员。让我有一点不舒服的是这栋干训楼仿佛与真正意义上的河大校园隔离开来,其间需经过很长的路程,才能到大会堂、图书馆、学生的教室和宿舍。虽然没有高墙和篱笆,但干训楼与河大的整体格局起码从地理位置上是没有融入一起的。这种略带苦涩的体味是许多年后于一些回忆的片断中寻到的,而当时也不觉得;干训楼独处一隅,但河大的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自由出入。譬如到大会堂听名家讲座,到图书馆阅读写作,到熟悉的中文系那里与年轻的朋友穷聊,有时还到学生食堂买饭吃换换口味。当然我也相信,河大也没有把我们当外人的。如河大正在编辑出版的《河南大学作家群》一书,就把我也忝列其中,让我于意外中感到了一种亲切和温暖。
教室很大,桌椅俱新,坐在那里摊开书本心情舒畅地找回了少年的感觉。那天是著名文学评论家张俊山先生教授我们《中国当代文学》课。课前他一定翻看了名册,上课时在台上问,谁是陈峻峰?我迅速站起来,说我就是。问你就是信阳的陈峻峰?我答是。再问你是不是写诗的那个陈峻峰?我说是。张俊山老师随即笑了,不乏幽默。说,我这当代文学不好教了。这个幽默让全班同学对我先是莫名其妙,后肃然起敬,再刮目相看。起码那一小会儿对我是一致崇拜有加了。
河大作为学府,真是一个读书写作的好地方。它的环境和学风一扫你心气的浮躁,它的蕴含和氛围让你心态平和。在这里我拥有了自由和时间,我可以静静地于思考中细细梳理生活积淀的情感。课余我写了大量的诗歌,且很快在《诗刊》、《人民文学》、《诗人》等报刊上发表出来。干训处的领导一看,惊奇类似惊诧,随把我的情况上报学校,批示回来:奖一部《现代汉语词典》,写作课免修。并在全班宣布,我再次被刮目相看。
我在河大两年间,发表有200多首诗及部分随笔、文论。其中还有几首长诗。于是,河大铁塔文学社邀我加盟,开封大中专院校文学社团联谊会邀我参加。冯团彬、高金光、萍子、吴元成、董林、白战海等一批河大的青年诗人成为我的诗友、文友、酒友。当时他们还是学生,尚未毕业,三天两头小聚,纵横天下事,把酒论英雄。因我是带职带资上学,稿费也有一些,他们就多半是来吃我喝我。我也并不亏,他们更青春,思维活跃,心地质朴,更能给我带来诗歌的朝气和心灵的纯挚;更何况他们毕业后大多分配在省会郑州,我去了,他们就拿酒给我喝,喝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超过当年。更为主要的是,河南大学相互的生活交往,使我们成了终生的好朋友,常常回忆起来,有峥嵘岁月稠和恰同学少年的幸福,完全忘了我们原有的年龄差距,故也忘了我自己的那些悲哀。
那是一个诗歌的盛世,文学的年代。佳作纷呈,英雄辈出,人人都怀有崇高和梦想。河大铁塔文学社十分活跃,充满活力,它已不仅仅是一个文学社团的组织。河大是开封的文学火炬,照射了这个古老城市的各个角落,开封其它学校和社团聚拢而来,这就基本上带动着整个开封的文学创作,因此在不同程度上也影响着河南的文坛。而这仅仅是河大生动浪漫的一角,在即将出版的《河南大学作家群》一书中,你随便触摸一下列在目录中的那些炙手可热的名字:王实味、姚雪垠、周而复、苏金伞、任访秋……你便在更为广阔的时空里感受到河大的博大,河大的恢宏,河大的深刻,河大的魅力!
1986年6月,我们如期毕业了,类似解脱的抵达带来自由和疯狂。当晚,我和朋友们喝了一夜酒,我们横七竖八,狂呼和放歌。张扬个性,释放情怀。清早提了行囊上车,猛然间精神失控,山崩地裂,嚎啕大哭,不能自制。那一幕让我铭刻终生。自此至今,我再未回河大一次。我是一个敏感的人,我害怕再次触动,把一个完整完美的河大永久封存在我的心上。不想让它有一点儿减少,也不让它有一点点添加,像一张珍贵珍爱着的不轻易示人的老照片。
2002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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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13: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心的驿站

甲戌三月去洛阳,完全不是为了九朝古都的自然与人文的风光和景观,我要去看的是比风景更美丽的洛阳朋友。
天气极好,满眼初春点点的鹅黄、淡红和浅绿。车子颠簸,把我一怀美好情感颠簸得上上下下地跳跃左左右右地滚动。不断按旧时印象无端描摹勾勒记忆中的那些音容笑貌,诵读朋友们写过的熟悉的诗句,突然又对他们进行当今时代境况与情状的判定。猜想某兄某弟突然成了大款,携娇美情人纵行天下。因为相别的是时间,而且这么长久,很难说大家没有暴发的机遇和天才的创造。如此一路想去,车子也如腾云驾雾般,忽地停下来,说洛阳到了。提了行囊下来,茫然四顾,不知足下是什么具体的洛阳。转身便见了老城区政府的大牌子,从心里大呼:建中!建中是我第一要见的朋友,会有这么巧!
见了建中,说已有人给打过电话,他正等我。相互注目良久,似要从对方面孔上读出相别时光、梦幻岁月和逼真现实。说去家吧,还不行;他任着什么区长助理,日理万机,脱不开身。又是接见人,又是安排事,想必区长助理这个权力不会太小,让我看着都替他累。好在建中心思敏锐,为人正直,客观地权衡与准确地判断,果断利索地决策调度,让人觉得他很有力很义气又很负责任。我与他同学时,大家都说他是做官的材料,竟言中了。是晚去他家,见了令爱小杨雪,已上学前班,男孩性格,好说好动,一刻也不安宁。她两岁时,我给她写过一首诗,发表在《洛阳日报》上。这次我没写,我不知怎样写。孩子大了,岁月正催促我们老去,一天天在长大的孩子本身就是我们写作和阅读的诗篇,美丽而抒情。
二日见明洲、老乔、陆健、李霞、亚平、牛钢,晚聚杏花村酒家。诗人陆健不幸有些小疾,不能喝酒,见大家猜拳碰杯,强压心中怒火,在朋友与酒的热烈香醇之中,终于表现出极大的自制力,说着富有节奏且不乏见地与文采的语言,纵论诗坛,鲜美独到,不啻为我们又奉上一桌美味佳肴,让我们用心品尝到另外一种珍奇和深刻。潇洒老乔于原来风流老乔添了幽默与沉默,凡事一笑了然。由他主办的一个地方专业报纸种种原因停刊了,他拂袖而去,转身流窜至郑州编杂志,进而又杀回洛阳,独处西郊居室。一边满天下地飞翔,行踪不定;一边写作他的作品。朋友们说,不是巧合,你真捉他不到。他笑笑,也自称闲云野鹤;又添一句,写诗的兄弟们活着他妈的难呐。
李霞精瘦,小巧玲珑,任着一个厂报的主编,仿佛死心塌地永不改悔他着实混浊难听的洛宁话。朋友聚会他兴奋异常,他可不管你怎样仇恨他的洛宁乡土俚语,且有多么地摧残生命,他照样侃山侃海坚决用洛宁话发表他惊世骇俗的宏论和名人名言,直到难听死你。
亚平在洛阳美陶公司,向我说了他的经济行动,由于商业原因,让我暂时保密。同时他一直坚守诗歌阵地,产量颇丰,倾注了全部感情,一片痴心痴情。由此我便想诗究竟是什么物件,无论岁月更替世事更迭,它就那样千回百转地缠绕着我们。不安。痛苦。疯狂。欲生欲死!然而诗歌于今日,她还是那样的灼灼生辉照耀一个古老国度的文明么?它还是一个民族精神苑林不谢的鲜花和芳草么?它还能那样深入生命的深处成为我们心灵的图腾、成为国人的风尚么……
三日,建中、明洲、老乔陪我去新安千唐志斋看跟喜兄。千唐志斋已改为博物馆,在跟喜具有实力的广泛活动奔走呼号下,一个新的园林式的千唐志斋初具规模。旧貌变新颜,我几乎认不出来了。间或跟喜说改建的故事和曲折,满脸的苦不堪言和风霜雨雪。倒是春光依然不经意地漫洒蛰庐,园内绿梅高贵典雅地正开着花,修竹茂密间有小阳雀欢快地嬉戏啁啾。未必感慨,古老静态的文物与历史,终归挡不住我们眼睛里自然与生命的现实芬华和跃动。
草草浏览了被称之为“石刻唐书”的墓志碑碣,突然我就沉默了。那种久久酿造的与朋友的热烈情感全都溶入这一片大宁静之中,所有尘世的喧嚣和烦恼都拒之于外。好一个跟喜,果然是世外仙人!他多年致力于千唐志斋的保护和研究,殚精竭虑,功不可没。他为我们称之为文化人的营造了这片园林,他也为自已营造了这片净地。这碑刻、字画、瘦梅、修竹,这天地历史自然的大合谐、大意境、大氛围,只要你踏进来,整个灵肉都透亮了,全部的情缘和仇缘都有了化解。是的,我们要问一下自己了,我们这些忙碌的人,你究竟需要什么,到达何方。
“谁非过客,花是主人”。千唐志斋这无名氏的题额,一目了然地就引领你跨越了千百年的尘世忧怨,直达生命本原的门槛。我的心振颤了,我觉得我读懂了跟喜,读懂了跟喜的寂寞、孤独、自信与偏执;读懂了跟喜婉约精致的诗作淡如素月的散文。
跟喜要留我吃饭留我叙叙,可是我坐不下来。外面还有一个精彩又无奈的世界,光怪陆离,红尘滚滚。我的浮躁、粗俗,我追逐的功名利禄我的欲望,我怕你一眼看破一语道出我无地自容自惭形秽,我怕打忧这园林芬芬的时光与历史的秩序。哦,给我留着这方意蕴和品位,待我两手空空一身清爽之后,再来与你设酒于花间,邀月同酌,谈诗品书,欣赏这梅的姿色这竹的绿影,喝出晚风中人生的韵致。
当晚回来,车票没买到,牛钢奔波一天苦不堪言。次日从早至晚都由他陪我找老乔、找陈韧、找许炜、找亚平,最后冒着大雨,到了洛阳东站买了次日凌晨到信阳的车票。车票到手,不知这一夜该如何度过,于是想到住在车站附近的殷皓。匆匆赶去,谁知他一整天都买了酒在家等我,令我大为感动。殷皓为人爽直豪气,性情奔放,侠胆义肠。我兴趣便来了,劝牛钢回家,剩我们俩,一杯一杯地对饮,一点一点地谈论;一会儿为诗大叫,一会儿又沉默无语。一直喝到天亮,每人整整喝了一斤白酒!我们果真是饮尽了大千世界人间豪情。设想我早上走了,无意的错过,这相聚便也不会有;那么,这将是我和殷皓一生中多么大的遗憾啊。殷皓,哥儿们,这就是缘,我会因为这一晚想你终生!
进站时,我们再也无法控制,相拥着大哭。我怕有事,突然松开,头也没回匆忙逃进站里。我知道我已到了理智的边缘,我怕崩溃怕失控,怕这种情感的持续,怕我毫无主张地留下来。终究,洛阳不是我的家。然而,我要去的就是家么?哦,只管去吧,人生短暂,来去匆匆,人生就是一次匆匆的旅行;我的兄弟我的爱人我的朋友啊,你们就是接纳我漂泊心灵的港口和驿站,是我生命依附钟情的家……
1995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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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0 10: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家菱角 野菱角

决意不在沙湾停留,而车到了沙湾镇,我还是下去了。因此我就感慨,感情这东西真是神出鬼没。
沙湾不过有一位我喜欢的女子,这女子是我的小表妹。事实上小表妹早已是大表妹,而印象总让她永远的小,嫩嫩的,像一朵乳白色的菱角花,弥散着时光的芬芳,不凋谢,也不结果,星星点点隐秘在心的一角闪烁。
“家菱角,野菱角/船上坐着小哥哥/妹妹是朵菱角花/想吃菱角到九月/又鲜又嫩甜心窝。”那时小表妹给我唱这情歌,并非山湾大男大女爱情的表白,我们才十一二岁,豆蔻年华,纯情若水,还不明白歌里的内容,听她唱完,我也就对:“家菱角,野菱角/船上坐着小哥哥/九月菱角一身刺/不敢碰来不敢摸/哥哥咋个用手摘。”小表妹唱:“家菱角,野菱角/船上坐着小哥哥/没棱没角没味道/有刺才知心疼我/哥哥尽管大胆摘!”底下我不会对,按歌里的内容,小妹妹已松了口,小哥哥去摘就是了。其实这生长情歌的江淮山地,真是以歌传情,由情而歌,情歌唱出一段风流好姻缘还是极少有的。那些委婉曲折优美动人的故事不过传说而已,表达了古老爱情的追求和向往。以我所见,此地男女婚姻多是父母包办,媒妁之言,并不唱情歌。家人请了阴阳先生合生辰八字,相亲后过些彩礼,择了吉日,把小女子装扮成大红新娘,一声哭嫁,鞭炮齐鸣,唢呐鼓吹,一路风光到婆家。这便容不得小妹妹们是否情愿,小哥哥们也勿需如何大胆,就将那小女子轻易摘了去。我表妹就是这样。好在表妹夫人很老实,有点文化,且干得一手好活;前年见了我表妹,她还说他人好。话极简约,而内蕴丰富,是我表妹婚后的总结。这自然不能用现代观念比照,反正日子过得快,她的女儿小蕊都长到了我们那时的年龄,还能让她怎么说!
来看表妹我便避讳表妹夫,下车时还侥幸想他去了北方做工,而他没去,在镇子上就遇见了他,仿佛专等捉我,让我无端惶恐。其实来看表妹我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我仅仅是想来看看她,找回那些少年如情歌的美丽记忆,以摆脱都市喧嚣,得一份人生宁静与安逸。然表妹夫在场,便若有了危险的潜伏,让我多了精神的提防。如是说,我仍是自私,既坦诚,为何不能将心地敞开了给人看?
到了家,表妹欢喜接我如接稀客,满院子捉鸡杀。又问及我的父母叙及众多亲戚,去世的、结婚的、发财的、犯罪的;见小蕊回来,让喊我舅,说小蕊下年考初中。表妹夫陪我坐,言语少,不断地抽烟。说北方打工活累,挣点血汗钱,这年余不去了,承包了几方大塘,养菱、栽藕、吊珍珠。珍珠市场落价,并不亏,想明年春上用网箱养鱼,让我参谋参谋给提供点信息。说到菱角,我问是家菱野菱。自然是家菱,也有野菱,原生的总不断根。不过在乡下卖不上钱,自己吃。我便说起小时在家翻菱角,说时眉飞色舞,带有幸福的神采。小蕊听到了,从屋里走出来:“舅,明儿我带你去翻吧?”“你不上学?”“明儿星期。”
只这么说,我并不当真。谁知二日起来,小蕊就准备了小木船,催我用饭。表妹、表妹夫也劝,说我是城里人,难得到乡下,去玩玩水也好。
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方大塘。秋日好时节,一塘菱角蓬蓬勃勃架着生,满眼泛绿。间或有几处翻过的,明亮着澄澈的秋水,如墨如蓝的深沉,看有小鱼闪烁游动的白光,拱动了我的乡土情感,那般遥远而亲切!这秋已是极深了。
牵船入水,用篙抓着,小蕊闪身跳下去,我的心跟着船一阵摇晃,神色不免紧张。小蕊伸过一只手接我上船,让坐稳了;一点篙,船便向塘中间驶去。那轻捷让我看到表妹当年的影子。
摘一片,小蕊用手扒水,船向前挪一步。小蕊说她知道我,还看过我的散文《山地情结》,夸张地说我写的动人。问:“你那散文里写你会唱情歌,你真会唱么?”
“你妈才会唱,我跟她学的。”
“那你写的那个女子就是俺妈了?”
“不是不是。”我慌忙解释,“那是虚构的。”
“舅哄人。你跟俺妈谈过恋爱。”
“鬼丫头,谁跟你说的?”
“不假吧。”小蕊咯咯笑起来,我也笑,说:“那时小,懂得啥子恋爱,山野撒疯跑着玩,学大人唱情歌,唱着唱着……就唱大了。”
“现在还会?我和你唱。”
“你会?”
“跟着学的”。
“妈教的?”
“能?”小蕊一撇嘴,“妈天天鸡呀鸭呀长毛兔呀,都说她会唱,我不信。”
“真会。”我说的有些深情。
“她会唱,她不唱。舅俺们唱家菱角野菱角吧?”小蕊说着唱起来。
“不唱这,唱个别的吧。”
“……叫我唱歌歌没来/歌在荷塘满满开/哥哥寻歌波浪上走/妹妹寻歌莲花里来/采花采歌采欢爱。”我对:“五句山歌真好听/听得石滚打翻身/听得石头淌清水/听得鲤鱼乱扑腾/听得日头眯眼睛。”小蕊唱:“唱歌不要放高声/只要字句咬得清/老鸹高声有人骂/画眉声小有人听/乖姐声小动郎心。”她唱得很认真,不再去摘菱角,船也停在水上不动了。
带着忆念,我望远远的山蓝蓝的小湾清清水塘,想当年小表妹两眼波光潋滟,坐在船头;暮色苍茫里小船到岸边,小表妹伸手让我拉,一下拉到我怀里;听家人唤,慌忙去扯船,翻了,菱角掉到水里,二年那塘里菱角特盛……
“舅,望啥哩?”小蕊顽皮地撩我一脸水。
我怔过来:“望你。”
小蕊撇嘴:“俺知道。明儿叫俺妈来和你翻。”
“贫嘴!”我竟叹了一口气。
“有苦难言,有苦难言/为何又风度翩翩/童年的时光旧日的梦幻/让人匆匆留连……”小蕊极地道地唱起港台歌曲。
天快晌的时候,我们已收获许多,小船就往岸边驶。我突然想起什么警告小蕊:“到家里你可不能乱说啊。”
小蕊这鬼精灵发丫头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这有啥,俺爸又不是不晓得!”
“你爸晓得?”
“咋?舅心眼还没俺乡里人宽!”小蕊这话不轻不重却光彻照人。我看到了我躲藏的自私、狭隘和庸俗。然而让我去说爱过,乃至还爱,敞露我美丽的隐私,怕是还不能够。人类在高尚与渺小、善良与邪恶之间将永远伴随着一场怎样残酷的心灵搏斗啊。我抬眼望时,表妹夫早已在岸上等着我了。
1991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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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7: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峪,诗歌和一株花

一个被称为峪的地方,无意被一双并非艺术的眼睛发现,倏然有了意外的激动,便由此诞生了一个不乏谋略的计划。这激动最初是情绪的,之后是物质的。于是这个被称之为峪的地方在某次会议上便更名为风景旅游区。自此,一些务实的人们或拆或借或贷或集了资金,修山路、筑山门、建宾馆、装歌厅,真敢把意外的激动从山底一跃两千米而到达山的顶端。门票很精美,自然账单也精美。当那些阿拉伯数字代表着我们都欢喜不已的货币时,叮咚作响在经营者的心中便不亚于山泉的歌唱。风景区的主人笑容可掬,说明他把风景经营得不错。
通过友情和关系的交换,风景区的主人在笑容可掬中对效益进行了估算之后,一口应承了在这里召开一个被称作世纪的诗会,这便有了身无分文的诗人们天南海北的到来。其间达成的协议不得而知,但我确信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无偿的,即使是风景,即使是诗歌!后来有一个官方权威报纸的关于峪的专版证明了我的判断。整整一版,主人说是广告,诗人说是回报。
诗会也是会议,既是会议,其形式同样乏味而不能脱俗,开幕闭幕欢迎感谢热烈衷心带来一次次相应的掌声。终于坐下来大家面对面讨论我们热爱的诗歌述及各自的观点,这才知道诗歌原本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而会议同样无助诗歌尤其是当代诗歌的拯救与自救。所以诸多的诗家,评家、专家无论怎么地抒情思辨犀利曲隐皆因没有行为的实际表达而一律流于说教的空泛。那些豪言壮语、胡言乱语、闲言碎语、自言自语皆不为世人所关注,自然也不为世人所了然。
暂且丢去理论的雅致和辞令的刻意,去会议研讨之外的风景区旅游吧,那也许更能表现诗与诗人外在与内心的真实。所以在通往峪的最高处,三千三百九十九级台阶在谈笑风生间呼天唤地间无可奈何间匪夷所思间爬了上去;爬上去之后也就再爬下来。爬下来狂吞一碗民间的山野菜面条,抬起仿佛已不再是自已的腿脚,想想,什么风景也没有。空空两手换得两手空空,无所得又无所不得。这是黄山、华山的感觉,是庐山、泰山的感觉,无非心里记下了一段游历,说那个叫峪的地方我是去了的,就是资本。然而此资本非它资本,不能令人有底气十足的霸道与傲慢,兴许某*你眉飞色舞说这话的当儿,你的股票正飞流直下三千尺地狂跌。
我果然是有所得的。
在所有男女诗人都满眼风景空空两手下山时,我自三千三百九十九级台阶的高处携了一株花下来。山顶上那个采挖她的小伙子说这是一株花,仅只一株,并且他说的花名是确指的,我信以为然。其实他怎么说都可以的,我要的是生在高山之巅的植物,而不是一个名称。
之后,这株花便伴我从峪的地方开始了漫长孤寂的回程,她坐着她从来未坐过的叫火车的东西,到达她从未到过的我的城市。
一株普通的花草是否可以作为礼物送人反正我是送给你了。说这是赠你的峪的高山峪的森林怕是太浪漫夸张了,但我用心把它从远方带给你,这孩童样的爱,朴素而挚诚。你的目光温润,表达了更为诗意的蕴含。我知道在你接纳和收受之中,那已经不再是一株峪的植物了。
我坚持说那个采挖她的小伙子说这是一棵芍药。你说好吧芍药就芍药吧。那天晚上那一段柔情的时光与时光的柔情里,你春意融融,你浓郁芬芳,你温馨如梦。
之后的一个傍晚也许是一个早晨,你把她栽植在窗子下面。窗子下面是离你和梦最近的地方,你每天只需打开窗帘,便可与之静静地守望并进行悄然的花朵的对话。你把她栽好之后,用梦幻的眼睛看了看天,天就落雨了;然后,你用美丽的眼睛看了看花,花就开放了。花初开,其状若红唇,若酒杯,梦幻般地轻举着,日日努力地持续着。你说她是一个人的等待,等待一个时刻的斟满。阳光的金子,叮叮当当碰得花朵很响亮。
花朵依然,日日持续着,略带一些矫情和执着。她无疑是守着自己生命的规律,而你彻底丢失了,让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和花朵在一起;和花朵在一起,我就拥有了想象你的美丽。我果然是回来了,你却去了峪的地方。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在世故与痴情之间,你让我深深地敬仰。
一株花被你栽植得令人感动,感动得我迟迟不敢去看你,去看那株来自高山的植物。我倏然想到了峪,想到了诗歌,想到了爱与崇高,我这个早已是俗不可耐的人竟然有了满眼满眼的泪水。我任它失去规定和节制,一万年地流淌出来。
2000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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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20:46:1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手执诗歌的灯盏——《昔年的诗情》之一

职业?喜好?或者习惯?让这世界上的一些人,从开始就属于一个又一个静寂而孤独的夜晚。我想他们,必是包括了思想者和诗人。
一切都随白日喧嚣的市声沉落下来,远的近的那些司空见惯的人群、嘴脸、物质和形态,渐渐消隐在巨大暗色的夜的帷幕;原是让人不免恐慌的天地空间,渐趋渐近,渐趋渐小,最后之一抹,点点的隐现,就是你的那扇亮着淡黄的光的窗子了,就是你俯身的那一张桌子了。
你坐在那里,静寂而孤独,一个人。
一座空城。一个夜的雕塑和幻象。独属自己的欢乐和悲情。充满企图。跋涉、泅渡和到达。温软的心。深刻的心。些许焦虑。些许忧伤。些许凄婉。些许怀想。迷幻的汉字。泛着光泽的汉字。凛冽的汉字。疼痛的汉字。尖锐啸叫的汉字。
企图。是的,企图。
因此每一次,你都觉得是一次激奋的穿越,一次俄顷的吻合和接近。对一条路的接近,对一个人的接近,对一处风景的接近,对一座圣山的接近,对一个辉煌时刻的接近,对自己的接近。
于是,我这样对2001年9月3日的夜晚进行表述——

手执诗歌的灯盏
企望用我弱小的光晕与思想的夜游者对话

穿越时空的喧嚣  穿越黑暗
我们终会到达对方完成一次辉煌的心灵际遇

勿需预约和告知  你的身影
是我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千年孤独和高贵

你的眼睛  于暗夜的灯盏下
是远离世俗的清纯与忧郁  充满美丽神韵

不要说话
让我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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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20:47:2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红 狐——《昔年的诗情》之二

已经没有原始生态的森林、岩壁、湿地和川流,让我们于神秘和悸动中,与惊喜一起跃出那些自然珍稀的精灵了,那些,仿若幻化的体态、毛色、构造、进化的极致之美。
譬如狐。
譬如白狐,千年刺目的闪电一般,柔软光芒的丝绸,优雅洁白的雪;譬如红狐,一团奔跑的火焰,风中流动蜿蜒的光影,草丛的分开和颤动,转瞬间的流逝和久久的不能落下的平静……
而诗人却在问:那一时刻,你在哪里?
在与不在,似乎都不重要了。包括那些原始生态的森林、岩壁、湿地和川流,在与不在,都不重要了。无数次,我们的带泪呼唤,我们带血呼唤,微弱的回声,凄厉着刀斧和弓箭的震惊的贪婪和残忍。
信心被砍倒,良知被砍倒,文字被砍倒,我们被砍倒。
此一时刻,污浊的天空下,我孤独一人,站在荒漠中,坚持自己的羸弱和幼稚,企望和矫情,找出我遥远那年的私人赞美,找出复述于1987年4月17日的那只想象的精灵——

一团流火
目光划过一道伤痕
眨眼
消失

如一根火柴擦过
倏然熄灭  只有一根

遗憾  我和山野
站成寂静

灵感曝光的
美的瞬间  不知从哪里
取出底片  取出
那团火焰

许多美的东西
不能复述  无法再现
譬如那一只
红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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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20:4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白 鹭——《昔年的诗情》之三

白鹭,我豫南水乡的一种绅士般优雅的候鸟。春天的花信风里从很远很远的南方飞来,洁白花朵般纷纷芳芳散落、开放在湖畔、池塘、秧田、湾地。
不经意间,我们感受到了什么。
不经意间,我们又感动了什么。
漶漫的诗意便从湖畔、池塘的水上漾开去;便从秧田、湾地和白鹭的翅翼张合。起起,落落。
经过长长热烈的夏天,它们绅士般优雅地捕食劳作,穿风行雨,翩飞舞蹈,生养儿女。不经意间,从开始的一朵白花、两朵白花,开出了一树白花。现在它们已是一个个平安祥和的大家庭了,在绿树的枝头欢悦和畅想。
又一日日的,经验或感知里,它们秀美的眼神,看到昔年的那片枫叶微微泛红了,澄明而湿润的空气有了一些岁月的凉意;熟透的果子怦然落地,一枚又一枚,仿佛时节的催促和提醒。
打点行装,打点心情,打点山水故土眷恋。孩子们,沿着春天来的那条航线,那个方向,我们迁徙、回归、出发。趋使我们的是使命,不可抗拒的是命运。
渐远、渐远,我们一次次目送它们,一点点消失在朝南的天际,朝南的浩瀚,朝南的流云,朝南的渺茫。
我们的林子空了,我们的大地空了,我们的心空了。
转过身来,已是大雪纷扬。
无声。寂寥。怅然。死寂。1988年豫南那个漫长的冬天,我跑出了屋外,在凄冷的风中,期待。我诗歌的感觉里,相信会有一只落难不死的白鹭将从我的天空飞过。
果然——

冬日的天空更能描述你优雅的体态
一只我期待的白鹭  庄严飞行的花朵
白色由此丰富了它冷峻的主题

许多鸟都飞走了
寻找绿叶和阳光的衬托
歌唱成为廉价的献媚
而你毅然留下来  显示生命的沉默

如此洁白得鲜亮而刺目
感染着整个冬日的天空
一声鸣叫泻下  宣布白色
不象征死亡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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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20:4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我是一个穷人——《昔年的诗情》之四

现实无度的欲望,为浮躁和焦灼的人类设置了一架华贵的牢笼,虚幻而真实,庞大而狭窄。许多无人知道的时刻,我们像有教养的狗一样抓狂,像有涵养的狮子,在深夜无人的街,奔突和吼叫。
才知道,我们早就被自己囚禁了。
不知道的是,究竟哪一天失去了我们的天真和自由。
就像命定。仿佛必然。
因为无疑,物质的占有、拥有、享有,是一种价值,是一种实现,是一种证明,是一种支撑。
然而,我们竟在另一个时间段里,那样倦了,那样累了;那样弱小,那样卑微。
想到暂且的躲避,想到过一次走远和逃离,想到过解放,想到过挣脱。
阔大繁复的世界,唯一可以去的,就是故乡,就是童年。那是人生最生动的部分,是精神休憩温润永恒的宫室和教堂,是人经常需要回访和瞻顾的简朴小屋,是一棵突兀刺槐梢尖上富含联想的鸟巢,是游弋着黑色蝌蚪和白亮小鱼的腥味池塘,是明明灭灭夏夜的星光和流萤……
在那里,存放着每个人几乎全部的纯真和幸福,使黄金暗淡失色,使物质失去价值;使自己看到自己现实嘴脸的丑陋,使心轻轻放下,寻找记忆中母亲的手掌,轻轻抚平世俗的伤口;抑或撒娇倚在外婆的腿上,随古老的歌谣摇进花朵、蚱蜢和星星的梦乡。
但我依然不肯相信。不肯相信你,也不肯相信我。
那兴许就是一个虚构,是我、是你曾经有过的希冀、冲动和梦想吧。
简单,但如此豪华,而又奢侈。
因此我看到了2001年8月13日的我,看到了我取舍间的挣扎,进退间的徘徊。前为肉的天堂,后为灵的地狱;左为真我,右为非我——

小时候小屋太小
全部的期望就是天地能赐我一扇窗户

现在到处都是窗户了
我却连梦都在打探那样一个小屋

那时期望有一扇窗户
其实是期望有一点点儿亮光

现在到处都明亮了
我却在寻找幽暗的地方躲藏

小时候的小屋早就拆了
我和我熟悉的乡亲相互都不认识了

现在我真是一个贫穷的人
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象形容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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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20:52: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飞鸟飞起——《昔年的诗情》之五

立秋那天,天刚擦黑那会儿。准确说应该是辛巳年六月十八十九时三十四分,两个季节完成了它们的交接。
那个瞬间,秒针在时间的脉搏里跳动了一下。
惊心动魄,但没人在意。
我偶然的一次细心,让我欢欣鼓舞。因为立秋那天,我从城里刚刚回到我的乡下。回到土地上的喜悦,让我孩子一样想象,那一路裸奔而来的夏天于今夜便不用再开空调随便在哪儿纳会儿凉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甚至想象,翌日醒来,秋天便开始神采奕奕。
回到土地上的喜悦,心情迫切地我去了稻田。
我认得我老家的稻子。
固然我知道那些黄金的稻粒来自整个夏天雨水的浇铸和阳光的塑造,但我感觉里,那会儿却是我亲眼看着稻子成熟的。
晚风芬芳,刻骨铭心。
在远远那些我记忆的村庄里,苍老的农人开始打磨他们的计划和镰刀。
眉头的凝重是他们一生的凝重。
孩子们在南方的城市流浪、漂泊、打工、流泪,偶然的回顾,已不是土地的召唤。他们还不能像我放任怀乡的情绪,甚或带着休闲心情,走来走去,矫揉造作。他们遥远的眼睛充满忧郁,带给此时乡村的这个黄昏,沉重而肃穆。
我想提上酒菜,和我已经陌生的乡亲喝上几杯,并不轻松地说说我们,各自不尽相同的事情和心情。
就在这时,飞鸟飞起——

像电脑动画一样
无边际的稻田静泊在黄昏浓稠的油彩里
成为博大的风景

而就在那时  一群飞鸟
在我毫无预料中腾空而起
其实那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彩色华丽的鸟
那仅仅是我们惯常见到的麻雀
但这足以让这个初秋的黄昏无比壮观了

那一群麻雀是从稻田的中间飞起来的
迅疾  带着一种呼啸
从我眼前掠去  穿过心灵
并带着我飞翔

那会儿  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那会儿那一群麻雀让我激情迸发
那稻田静泊的黄昏让我心灵宏大
一切都这么简单  我被感染
兴许是我不常回乡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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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1 17:34: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青青的错误——《昔年的诗情》之六

错误有很多种,有有意的,有无意的;有丑的,也有美的。当然从另外的层面还可以说,有盲目的,也有自觉的;有不可饶恕的,也有可以原谅的。
这样,那错误有的就关涉一个人的品质,有的就是一个人的疏忽,而有的就是一个执拗。
——给一个词下定义,原是这么困难。
那么,我就来说1999年9月的那个我的未必真实的干涸的池塘,那棵未必真实的苍老的柳树,那一截未必真实的青青的错误。
天空晴朗,道路逶迤,微微的风是秋天绣织的丝绸,柔软了心;最好伴以飘忽的心事与惆怅,最好有一点浪漫的伤情、失恋和对一个远方女子的思慕,做出矫情的样子。当然,如果可能,在这片虚拟的山野,当还有微微的风和无声飘落的叶子。
就在这时,先是发现那个已经干涸了的池塘,然后就发现了那棵苍老的柳树。
一棵。只有一棵——

临水而垂  垂下苍老的暮年
苍苍暮年  那水已经干了
想有青青的时光
路人无意插你青青于此
因那水儿  你便自顾持续了青青
青成野柳

未知故园的季节
路人没有回来  许久
自顾的青着  自顾的黄着
青着黄着年年的等待
只为那人  守这个
未曾期许的地址

只为那人守着 这个未曾期许的地址
原本就是一截青青的错误

水已经干了那水已经干了
苍苍暮年垂柳垂着  春风秋雨  年年
依然年年将自己寄出
寄出  如花的飞絮
无意插你青青的路人
至今没有回来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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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1 17:3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野菊谐语——《昔年的诗情》之七

巨大商业时代,生命失去制动,物欲与速度共有的迫切和无奈,几乎使每个人都喊:累。很累。真累。
然而从激情和鼓舞的极端一旦放手,便将迅速坠落,回到世俗和民间;
一旦放任,就有了自我的调侃和谐谑;
一旦放纵,那就是堕落了。
一个女子和我说,换个环境便会换一个心情。然后说,这句话也可以这么讲,要换一种心情,先换一种环境。
然后说的,即是对自己的逼迫。一种方式,一种经验。
那就随便走走吧。于是在1987年10月你便看到了一个漫无目的的我,在空旷的城市远郊贤山脚下,六神无主,东张西望。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像一个被单位开除的人。
像一个被老婆撵出家的人。
像一个偷偷出来与情人约会的人。
像一个贼头贼脑心怀叵测盗墓的人。
远远,一团黄色的光晕照亮了我。仿如隔世恋人的眼睛,夜行者蓦然得见的星斗,苍茫大海迫近彼岸的灯。我草丛中向它喜悦的奔跑一如奔赴,身体笨拙但很生动。
近前看时,我停了下来。
野石成垒,灿然亮着一朵黄色的野菊。
哦,这岂止是一朵黄菊。此时此刻,在这宁静的山野,我也宁静了。我在向一个约定接近么,在向一个童话接近么,在向一种心情接近么,在向一个梦接近么。
回转身来,就望见了我繁华喧嚣的城市,上空布满了工业、利润、税收、利率、合同、传销、野心、贪婪、欲望的浓烟和粉尘。
我自嘲地笑了——

野菊与野石相伴
黄得怆然
步履悠悠然
吾也学一次东篱的陶潜

只是没有花铲
没有长衫
西装革履装饰了风度翩翩
腹中更无美妙的诗篇

既悠然  何说悠然
野菊虽秀  然不可餐
不知陶公从哪弄来下酒的菜饭
全然无奈  诗人都偏信桃花源
却又忙着抢购彩票购置地产

缘何要陶公的诗篇
缘何要黄菊  麻将更能消遣消闲
嘱儿女还是想法弄钱
我已上当受骗  这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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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1 17:3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两个收获花籽的人——《昔年的诗情》之八

只管瞻前而不顾后者,形而上你可解释为一种生活的态度,进而还可以解释为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于我简单的人,常常则是习惯,抑或习性。
因此我经常会被瞻前不顾后的生活调侃,想来竟是幽默的很,我也就幽默地笑;再转过身去,朝前,忙得像一只被人追赶、四处逃窜的兔子。
我是普通的人、简单的人、常人。忙,是穷忙;身后的疏忽和遗漏皆无碍大局。即使有人提醒或自我警醒后回转身来,弥补或捡拾,不过都是些绿豆和芝麻。因此我又幽默地笑,成为快乐。
当然——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也不改其乐。这不是我,我没那么高尚;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不是我,我没那么大气;
不逆命,何羡寿?不矜贵,何羡名?不要势,何羡位?不贪富,何羡货?这不是我,我没那么慷慨;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克食;起居无时,惟适安贫。这也不是我,我没那么超脱。
瞻前,顾后;弥补,捡拾。我都是一个普通的人、简单的人、常人。因此我自觉不自觉地要去劳作,忙碌,种植,收获。
这就要说到2002年秋天的那次收获了。
我和我朋友,两个人,两个浪漫的收获花籽的人——

收获花籽的人  一定心情不错
浪漫地哼着只有自己才听懂的歌子

一定还有许多私密的怀想
你看他一脸秋高气爽的表情

背着花籽沿着心情开花的小路走
洁白的蛇皮口袋很白

他完全不会在意口袋上调皮的小洞
花籽和他的欢喜撒了一路

好心情也因此漏去撒尽了
收获花籽的人鼓荡的心情成了空口袋

翌年收获花籽的人早已忘记烦恼
惊喜惊奇地看到沿途开满了花朵……

另一个收获花籽的人那天心情也不错
背上的蛇皮口袋也很白

他也不知道口袋上开了很幽默的小洞
一粒粒地把花籽抛撒了一路

不同的是许多鸟雀早已等待一旁
急不可耐追逐在他的身后啄食撒落的花籽

就像现在那些不劳而获而丰衣足食的人
亮着觊觎的贼眼趁机打劫并让我们一无所有……

前一只口袋破得美丽
后一只口袋肯定就是不可弥补的错误了

第一个收获花籽的是我的诗人朋友
问题是第二个收获花籽的人好像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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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1 17:4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等待约请——《昔年的诗情》之九

匆忙间,刹那的恍惚和停顿,我们才知道我们多么需要留出一些美丽的时间,给你一直以来忆念与牵挂的,亲人、情人、友人。
那么选择一种美丽的方式:约请。
因为生命需要关怀,需要答谢,这是一种美丽的方式;因为人生需要帮助,需要感恩,这是一种美丽的方式;因为生活需要承诺,需要兑现,这是一种美丽方式;因为爱需要表述,需要倾听,这是一种美丽的方式。
就从现在开始,计算日程,酝酿风景,营造氛围,准备心情,一遍遍,无边际想象,一切能够想象的约定的那个别样的时间和地点,以及环境、姿势、欢乐和表情。
我们身不由己,已经错过很多约请了,这一次决不错过;我们寻找借口,已经一次次失约了,这次再不失约。
真的。
我知道,我有太多太多对亲人的辜负,对情人的愧悔,对友人的歉疚了。
间或,我竟忆起2003年春天的那些等待约请的日子,矛盾和思想的交错,温暖和诗意的充溢,两眼再次,盈满泪水——

春天的那片山林美丽在你的表情里
青枝绿叶着你的叙述
我的想象摇曳  满眼缤纷

等待你和山林一样美丽的约请
等待一次都市的悄然出走
等待林中涧溪  澄碧我的诗句

时光真美  我们匆匆追赶什么
火车提速  血压升高  心脏有病
舒缓的音乐刻录在光盘上
凄然等待读取它的心情
月光清冷着自我的散步

无以为约  我的想象四季长青
我想象我就一直美丽在那片山林
果然约我  我怕去了
匆匆  还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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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3 16:2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王者之城


台湾东海大学政治系教授闫啸平先生和台湾养正堂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刘义胜先生到大陆来,越齐鲁,过中原,寻着孔子当年的足迹一直寻到了河南信阳。
信阳是西周时期的申伯之地。在春秋战国,为楚国的军事要镇,史称这里“控据三关,为全楚之襟要”。孔子周游列国搞统一战线,到处推销他的政治主张,除大部分时间在卫、陈两国外,其余则奔波于宋、蔡、楚等国。
可能楚人不怎么欣赏孔子的游说,老夫子在路过信阳时未曾受到热烈的欢迎和接待,故他便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直奔江南去了。因此,信阳现在可提到的也只有罗山的“子路问津处”,间或说到某处早年还有一个“子贡祠”,因无真凭实据也未成为当地的名胜和史学家们抑或附会的考证。这使得从台来的二位先生到了楚地却不知足下是什么具体的楚地,茫然四顾,不可辨认这现代建筑间哪里果然走过了孔子和他的弟子的脚步。
于是,我请来了信阳的考古专家,专家比划着且十分清晰地对孔子到楚、蔡、陈的行程和路线进行了一番生动的描述。说得我们目光生辉,惊讶不已。仿佛一下就看到了孔老夫子及其他的弟子们正智慧无穷疲惫不堪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扬着一路儒家风采和远古尘土车轮咿呀走向远方。那会儿,二位先生的手颤抖着欲触摸身边的录像机,想把这一远古景观现场录下来,带回去。这当儿,专家很随意地说了日本作家井上靖也来过。未曾想这句很随意的提示,一下就带给了二位先生深深的遗憾。因为他们一路寻着孔子,也一路寻着井上靖了,到哪儿都会提到他,仿佛是跟了井上靖的脚步,他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到了。这不仅让他们觉得此行的兴味索然,也让他们最初的计划和愿望变得毫无意义!
其实,人类探访历史,无论是研究是考证是破译是解释,正本清源真正如实地表现过去决不是唯一的目的。就我的认识而言,探求历史的根本意义所在应该是通过探求的方式揭示历史的规律,从而于现代的社会发展和进步中得到借鉴、关照和启迪。人类社会历史给生活在其中的人们也为后人提供了充分发挥自由意志的舞台。所以在我看来,历史除了毕竟是历史的真实的一面外,也还有虚幻的一面,那便是我们并非史学家的视角、情怀和心灵的领悟。
井上靖只能有井上靖的角度,而我们自有我们的视点;共同的探访,不同的心得。而且旷古博深的楚文化千百年来淘染了信阳的风物,三关内外到处都有历史的丰厚、山川的丽姿和现实的风情;倘是二位先生还缺少那番探古访幽的深入和心境的话,好么就去看看楚王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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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3 16:2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由信阳市往北30余里,过“长淮古渡”,黄沙铺金,碧水回绕,野草萋萋,芦花摇曳的尽头,便是楚王城了。
真正意义上的楚王城与孔子来楚游说相去甚远。
楚王城为楚武王破申时所筑,当时称“城阳”,孔子去的是楚国的郢都,即现在的湖北省江陵县。我没去过那地方,但可以想象当年的战国七雄的楚国是怎样依赖自己中原霸主的地位和横跨世纪的鼎盛去建造那一片王者之地。而信阳的楚王城在战国末年才成为楚顷襄王的临时国都,即使如此,楚王城也建造得相当宏伟,颇具王者的气象。“城东西约四十丈……东南面城濠宽十余丈,深二丈许”。后经考古学家实地勘查 ,远比记载要大得多!
我们下了车子,徒步去楚王城,坎坷不平地我们正在向两千年前走去。我们与历史近得只差脚下这么一段弯曲的土路。时值秋末,衰草覆盖着田埂、丘陵和保存完好的一座座参差的楚墓;阳光消失了夏日的轰烈,平淡宁静地照着天空和土地,一层浅浅的霜露凝结着秋末的沁凉,远远地,我们看见了楚王城凸出地面的基址。
站在城墙上眺望,阡陌纵横,天地际合,满眼都是历史的崇高和肃穆,我们用目光领略着用思想体味着用惊疑触摸着一种天地的运动和人类的久远,而一座久远的王者之城就在我们脚下,繁华已销声匿迹,喧闹已不复存在;不必猜想也勿需怀疑,这就是历史。
公元前278年,秦国派大将白起一举攻破楚国郢都,楚顷襄王无可选择地逃到了这里,这便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楚王城。跟随而来的是那些金衣玉食豪华无度的一大批楚国王宫贵族。大势所趋,覆水难收,号称百万大军的楚国兵败如山倒。我们已无从知道当时景状,从郢都到信阳这历史性的逃亡,楚顷襄王这个昏庸的国君一定面色如土一定惊魂不定一定惨不忍睹;而那些望风披靡的百万楚兵,成群结队的贵族妻妾百姓妇孺又是怎样地从湖北江陵奔逃哭号着向北四散奔来,这是一次历史的大劫难,这是一次疯狂的大逃亡!
如梦如幻,仿佛一夜之间,一世的霸业流失了,一座王城塌陷了,一切秩序打乱了,楚王城也在一夜间于惊恐和莫名其妙中倏然爆满炸裂。城里城外拥挤着惊慌失措毫无主张的人们。他们终于亲眼目睹了自己国家的沦陷,他们怎不想起当年吴起变法受阻,屈原忠谏被逐……而屈原就是在这之后听说了楚国沦亡的消息,伤心大哭,不堪屈辱,投汩罗江自杀了。
当然,此时此刻楚国的君臣们的当务之急决然不是对历史进行清醒的反思和深刻的检讨,因为生死存亡的现实危机就迫在眉睫。于是楚王和其部下第一次实事求是而又无不客观地坐下来开始分析时局讨论问题研究对策,一连三天三夜,决无鲜美珍奇的供奉,决无锦瑟管弦的伴奏,决无美酒肥羊的丰盛,决无歌伎仕女的姿色,因此也决无大话空话套话假话兜着圈子绕着弯子端着架子捋着胡子的天南海北不着边际的胡吹乱侃。大家都哭丧着脸开始从虚伪中步入真实,痛苦地让良心讲了真话。
这真是一次务实的会议,乃至楚王自己也惭愧地想起了被自己放逐到赵国的谋臣庄辛,带着一种难言之痛颤抖着挥了挥手,让人去把庄辛请回楚王城来。紧接着,历史便随着庄辛的到来,文化的中国就产生一个著名的“亡羊补牢”的典故。
襄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于此,为之奈何?”
庄辛对曰:“臣闻鄙语曰,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全文附后)
如此,庄辛帮助楚王分析了问题,把握了时局,但这完全是理论上的。庄辛之伟大就在于他不计前嫌一腔忠诚高风亮节,并且将“亡羊补牢”的理论化作楚国上下的一种生存精神坚定信念而付诸后来的实践。
庄辛派兵驻守义阳三关,阻秦军北上;用“申、息之师”借淮河天险布防,挡后援秦军南下。楚国终于在楚顷襄王的一声喘息中缓过一点劲来,随后在陈(淮阳)重建郢都,使楚国的历史又延续了55年!
当历史终于定格在专家的复述中,我们感到了历史苍茫烟云之外的美丽。这美丽是庄辛典故的美丽!
仿佛泥沙中悦目一粒珍珠的晶莹,污掉中临风一株红荷的亮丽,乱云间顿开一线日光的鲜艳!王城之行,有这一个典故也就够了。
这是一个涵纳哲学思想的典故,是一个表述民族精神的典故,它给人直接的启示就那样直接地告诉了你历史与现实的哲理。我们怎能不从这则生动而深刻的美丽典故中超越地想到当代中国的实现。相对世界,我们失去了太多的机遇、机会和时间,失去了太多的黄金和羊群;而对近几十年来的政治经济的恢复、变革和发展,我们也可以借庄辛的话很哲理地说: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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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3 16:3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极有意思的是楚王城东北四里许,竟是历史上神秘的太子城。我国先秦史上一桩重大的历史事件就发生在那里。历史就是这样的意味无穷。
当然,就时间而言,太子城与楚王城的故事要靠前的多。然而两城相去不远,共建一地,这就使得我们感到脚下的土地愈加丰富而厚重了。
公元前782年,周宣王由于征战失利,忧郁而死,其子姬宫涅继位,即西周朝末代天子周幽王。他早年娶申候(即前文提到的申伯)的女儿为王后,生一子,名宜臼。周幽王继位后,立宜臼为太子。
恰在这时,褒姒这个千金一笑的女人环佩叮当便从历史的帷幕中妖媚地走出来,妖媚得周幽王灵魂出窍。问题是褒姒与幽王也生一子,名伯服,于是历史开始复杂而又精彩起来。立伯服,不合周朝规矩;不立,褒姒哪肯依。女人的妖媚加上君王的昏庸,事情就不仅仅只是荒唐只是道德的沦丧。周幽王竟决意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宜臼,尔后废掉申后。
有一天,宜臼在花园玩耍,幽王故意派人把笼子里的老虎放出来,意欲咬死宜臼。
非常惊世骇俗的是宜臼在那历史的千钧一发,猛然向老虎大吼一声先自扑了过去,把老虎吓退了好几步,居然爬在地上不动了。历史就是在宜臼这勇猛超常的一扑之下便柳暗花明有了新的转机。
此后,宜臼存了戒心,怕再遭暗算,在周幽王继位的第五年,偷偷逃出王宫,躲到申国(信阳)他外祖父申候这儿来了。
三年后,周幽王下令废掉申后和宜臼,褒姒和伯服自然也就梦想成真遂了取而代之的心愿。
失宠的宜臼逃到申国,外祖父见此,怜爱也好,生气也好,总之全都无济于事了。于是筑了太子城供宜臼居住,随与之合谋策划,随凭仗他的实力和胆魄,联合西北的犬戎部族发兵一举攻下西周都城镐京,杀幽王于骊山脚下,西周灭亡。
公元前770年,已经是周平王的宜臼靠诸侯的帮助,迁都洛邑,开始了东周的时代!
如此惊心动魄的故事!
来陪同我们的专家看我们听得目瞪口呆,愈加兴奋,便用他很历史的手绕着我们眺望的目光向西南划了一下,指向遥远处的一处山坡。
哦,他还将告诉我们什么,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片土地!我真想让他暂且停下来,让我们在历史的风云际会中轻轻地喘息一会儿,梳理一下喧嚣杂乱的思绪。而专家的胸中却装着整个一部楚国的历史,他带着我们出入今古赴汤蹈火,沿着他排列有序的人文地理山川风物走来走去,指指点点,谈笑风生。让我们感到如此漫长而深重的历史就在他挥手之间俯仰之间过去了,又开始了。
他指的那个山坡,就是1957年春天发掘的一座震惊中外的战国大墓。它的发现和发掘本文不再复述,墓中出土的文物我是看过的。
其中出土的毛笔,首先推倒了秦代蒙恬造笔的说法。
陪葬的木桶站立未倒,为信阳两千年的地震史提供了资证。
除此,这里尤其应该提到的是墓中数百件彩绘木漆器,战国时代的民间画师以其高超的技艺在上面描绘出富丽堂皇的图案,鲜艳凝重又略显朴拙的石黄、深红、褚红和银灰的颜色烘托着一种远古的喧闹。苍龙、犀牛、山鹿、猎犬、青蛙、爬虫都似活着的生动。使人联想两千年前辽阔中原大地森林、山川与河流的苍茫、蓬勃、富庶与肥沃。
类似欧洲古希腊人装束的巫神手舞足蹈做着仪式口念咒语依然在为远古的生灵驱灾降福,为楚国大地的平安岁月占卜祈祷。
一幅幅写实的风俗画,不啻为我们展开了楚王城当年狩猎、宴饮、伎乐、歌舞与征战的历史长卷。
我还曾在那里看到过在楚王城征集到的一块楚国金币,光彩夺目,让人想到楚国的鼎盛楚人的荣耀,想到楚国奴隶主贵族的钟鸣鼎食和奢侈豪华,想到一个时代的灿烂雄风和辉煌气派!
该墓出土的编钟早已为世人皆知,由它录制的《东方红》乐曲,随着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升上苍穹响彻环宇。随编钟出土的还有锦瑟、伏虎大鼓和一大批青铜器。从造型、种类到工艺都令世人惊叹。所有铜器无铜绿锈斑,表面一层黑灰一触即掉,露出金黄的颜色,临照光可鉴人,击之清脆悦耳。郭沫若当年欣闻此事,亲笔撰文,领导并参与了这座楚墓的研究工作。
关于该墓主人,在最大的一枚编钟上刻有铭文。经郭沫若先生考证和故宫博物院顾铁符先生的进一步解释,为《左传》中提到的统帅“申、息之师”的功臣楚国左司马目反,信阳人。楚昭王十年发生的那次灭戎蛮子赤的大战役,司马目反(目+反,音反,斜眼意)设大本营于楚王城,故死后葬于此应该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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