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4:38

第五十三章 雪意阑珊(八)

山口真一手上有件经济纠纷案,事关两件大的会社商标侵权一事,前前后后已开了两次庭,今天是终审。他一早就到了事务所,查看庭审资料,和委托人交流一下注意事项。

一直到下午,终审才结束,虽然胜诉,心头却没什么喜悦感,这件案子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他有些疲惫。

走出电梯,秘书站在走廊上,说有位先生等了他快三个小时。

他撇撇嘴,谁会这么闲,不能约个时间再过来吗?

推开接待室的门,有个高挺的男子站在窗边,他背对着他。落日的余晖散碎地洒在他周身,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明亮但冰冷,一种沉默的阴沉,让人忍不住阵阵寒噤。

山口真一有一个瞬间的错愕,随后,他淡淡地笑了,笑意只在眼中闪了下,嘴角都没牵动。

“我以为还要等你几天才会到东京上门问罪,没想到这么快。”他放下公文包,拉开椅子,两腿交叠着,玩味地看着大岛浩。

大岛浩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脸色让山口真一吓了一跳,是他从未见过的冷魅,象一个人坠入千尺寒冰之后的煞白和青冷。

“看来你已做好了准备。”大岛浩直直地凝视着他。

“对,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山口真一犀利的眼眸捕捉着大岛浩的神情,伸出手,请他坐下。“你想知道什么,请想好措辞再开口,我的咨询费可是不低。”

大岛浩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认识以珊的?”他不想绕圈,直接问出心底的疑惑。

“命运让我们在某个时刻,就那么相遇了。”山口真一是在开玩笑,但口气却有些凄楚。他和冷以珊的认识缘于渡边翼的委托,至今想起来心都戚戚的。

大岛浩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话,沉默地瞪着他。

山口真一耸耸肩,“好了,从东京到札幌也是有些距离的,我确实没有机会认识她,但真的是命运的安排。我和她认识也有好几个月。在没有见到她真人前,我就爱着她了。接受这个答案吗?”

“你们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大岛浩控制着身子的颤抖,冷凝地问。

“大岛浩,我其实可以拒绝见你,也没有必要坐在这里看你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从我个人的角度,即使你名满全球,我对你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是我为什么还要忍受你呢?”山口真一眯细了眼,把视线聚成一束光,直直地穿透大岛浩的身子,落向窗外灰暗的天空,“因为我不想你对冷以珊有一点点的歪曲。不错,我向她表白过,也一再的建议她离开你,但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如果对她有一点了解,就会看出她的心没有离开过渡边翼一秒。我和她之间什么程度?你真敢问,不觉得这样的念头对不起冷以珊吗?”

大岛浩抿紧唇,十指缓缓地弯曲,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冷漠地呵山口真一对战,只是无力地勾起嘴角,苦笑笑。

“讨厌你,却又有点羡慕你。不管你烂成什么样、坏成什么样,她都甘愿和你在一起。”山口真一郁闷地拍了下桌子,古铜色的俊容扭曲着。

“你是不是羡慕我得了心脏病,很荣幸地做了她的病人?”大岛浩自嘲地说。

山口真一一怔,霍然抬头。

“我也想过,如果我没有患心脏病,她会怎么样待我呢?远在我还不是她病人时,我和她在同一家餐厅吃饭,她在一边悄然打量我,我上前搭讪,她象躲什么瘟疫似的避开我。”

“哈哈,同感,同感!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出手术室时,我激动地上前和她讲话,她说什么门诊大楼在哪里,病房大楼在哪里,专家门诊是几号,再有什么疑问可以去导医台,意思就是让我从她面前滚远点。我不算所向披靡,可是这样的被忽视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会意地相视而笑。

“除了渡边翼那小子,她的眼中放不下别的男人。”山口真一长叹一声。“大岛浩,你真的是个大混蛋。”

大岛浩眼底有着无比的落寞,“确实是。却又没有办法控制得住自己,一点一点都感觉不到她的心,怎么做都没用,我真的快疯了。”

“那也不能差劲到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她就是有心喜欢上你,也被你吓跑了。”山口真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太心急,你才认识她几天,就妄想取代渡边翼在她心中的位置,简直是白日梦。他们是我至今看到最恩爱的情侣,渡边翼又走得早,在她心中完美得无人能比,可以说他留给她的都是美好的回忆。你带给她什么呢?还情圣呢,白痴差不多。”

大岛浩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我对她的喜欢不会亚于你,可是我有自知之明,尽量不打扰她。大岛浩,不管我们对她的这份心有没有结果,我们都是幸福的,你想想,我们想她时,可以跑到札幌去看看她,想听她的声音,打个电话就行,偶尔还能余额出来吃个饭。而她呢,与渡边翼天人永隔,除了一点回忆还能有什么呢?你连这个也要抹去吗?所以说,大岛浩,你喜欢火辣辣、赤裸裸的激情,冷以珊淡如远山的性情不适合你,你若有良知,快点放开她吧!”

“你要接手吗?”阴冷的俊眸霎时眯紧了。

山口真一闷哼一声,“我又没有你那颗心。”

“这颗心怎么了?”两颊的线条微微抽搐。

“你以为呢?”山口真一回应得老实不客气,“你想想以你一个大情圣的劣行怎么会得到她的眷顾,你就没有一点点异常的感觉吗?”

心脏翻搅撕裂般的剧痛,大岛浩轻轻叹气。“我曾经这样想过会不会是这种可能,那毕竟是传说里才会出现的故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他又转过身去。夕阳斜斜,剪影出人形所含纳的孤寂。

“如果可能呢?你会意外吗?”

“不意外。”大岛浩清若无闻地说。

意外的人是山口真一,“为什么?”

“如果是真的,她对我所有的举动就有了解释,我……会更死心。”说出这番话后,心脏处的疼痛阵阵加剧,剧烈的疼痛渐渐扩大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痛得脸色苍白,嘴唇骇人的紫。

她对他那么好,不是因为回应他的爱,而是因为那颗心,怪不得心有个丝毫闪失,她就紧张的神色打乱。

她对他包容吗?关心吗?不,她包容、关心的是他的心。

他这颗被称为奇迹的心,来自渡边翼的胸腔之内。

唇边勾起讥讽的冷笑,“真是个冷血的女人,这么爱渡边翼,怎么舍得挖出他的心,好冷酷无情,做手术时都没有一点心痛?”

山口真一突地站起,一把扳过他的身子,眼中窜出一束怒火,“你在胡说什么?她并不知情,把心脏移植给你是渡边翼临死前的遗愿,他……想要你替他好好爱她。”

“我凭什么替他爱,他丢不下她,把她带走好了。谁稀罕他这颗心脏,现在的我不知比以前痛苦多少。”大岛浩狂乱地喊着,“明明不爱我,还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给我希望。她爱的是这颗心,拿走好了,我宁可痛死,也不要了。”他突地推开山口真一,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大力刺向自己的胸口,力度太大,笔一下就折断,他疯狂地把手伸向不远处的玻璃杯。

“你这个疯子。”山口真一冲上去,握住大岛浩的手腕,皱眉怒吼,“你这样算什么?她什么时候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了,她消失的那三个月,惊动你了吗?她带给你什么困扰了。她是医生,当然知道换了心脏的你变不成渡边翼。”

大岛浩的嘴唇紫白得惊心动魄,“既然知道,她为什么后来又主动提出交往?”

山口真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说你幸运,她……珍惜你。”

“呵,讲得真好听,说穿了还不是那颗心。”大岛浩冷笑。

“那颗心能让渡边翼重活?活在这世上的人是你,是你这个大白痴。抱着她、亲着她、看着她笑、她哭的人是你,是你!”山口真一吼得喉咙都沙哑了。

是他吗?大岛浩停止了挣扎,身子僵硬起来,眼神恍惚茫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试着沉淀下情绪,心头乱成一团麻,十指轻按住胸口,感觉心跳得很厉害,这真的是渡边翼的心吗?

她睡在他怀中时,分得清他是大岛浩,还是渡边翼?

他怪异的心情原来有这样的因缘。真是欠渡边家太多了,大岛浩落寞地苦笑,心疼如针刺。

“坦白告诉你,我曾经用渡边翼的手机代替他呵冷以珊保持联系二个月,虽然她的温柔不是对我,但也让我看到了在清冷的表情里面是怎么一个柔情如水的冷以珊。所以,我喜欢上她。喜欢她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她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想你再处处误会她。”

“就这样?”大岛浩挑了挑眉。

“如果你再做蠢事,我立马把她抢过来。”

“你就这样以为我真的是一颗病秧子?”心底的疼痛处涌起一股无力感。

“不然又是什么,你本来就病得不轻。你来东京,她知道吗?”

“无可奉告。”他和她已经分手,但不等于他就愿意把她奉送给山口真一这样的男人。

想到她有一天被别的男人拥在怀中,手指不禁冰凉,心痛如裂。比较而言,她出于什么理由愿意和他交往,一点都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山口真一挺站起腰。

“与你没有关系。把你的账号告诉我秘书,他会把咨询费汇到你名下。”大岛浩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脚跟一转,大刺刺的步向出口。

“什么?”大律师愕然。

修长瘦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

“阿嚏!”

格外大声的喷嚏回荡在图书馆里时,大学生们偷偷地朝声音的出处看来。冷以珊涨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笑。

为了那个大会交流发言,她真是伤了脑,几经易稿,仍不满意。今天特地到北海道大学的医学馆查点这方面的资料,看能不能借鉴点什么回去。

偏偏这几天还感冒了。

应了大岛浩那句话,两个人睡终归比一个人暖和。他才走了半个月,她就感冒了。一整天被猛烈的咳嗽呵喷嚏折磨着,擦去止不住的鼻水,真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身体比她的心留恋大岛浩。

在她面前时时晃了近半年的人,这次真的很坚决,果真一点联系都没有。她很担心他又整天泡在烟酒呵女人之中,再健康的心脏,也吃不消这样的折腾。

担心又有什么用,他挑明了不准她再过问一切。是思念还是担心,再有什么别的,她都统统咽下了。

大岛浩,已经是她生命中的过去式。

图书馆为了保护书籍,一般都维持适当的温度和湿度,但毕竟到处都是书,有点霉味,让人总觉得到处都漂浮着看不见的灰尘,或许是精神作用,一旦这样想,鼻子更痒痒的,更加控制不住打起喷嚏来。

喷嚏声惹来同学们的轻笑。冷以珊怕自己影响周围人看书,不得不带上口罩,可是鼻子堵塞得厉害,她没办法呼吸。她挑了几本前几年的医学刊物,请图书管理员影印一下,想带回家好好看看。

走近影印室,发现山本健也在,坐着和管理员说笑。两人都有点意外。

“我来找点资料。咳,咳……”冷以珊一边咳嗽一边把刊物递给管理员。管理员是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看着山本健的眼神羞羞的。

山本健忙拿出纸杯,给她倒了杯热茶。她不客气,拉下口罩,连喝几口,温热的水润湿了干燥的口腔,呼吸稍微畅通了一点。

“给你!”管理员影印好资料,递给冷以珊。

“谢谢!”冷以珊看出了山本健与管理员之间摸摸流淌的情愫,复戴上口罩,“山本老师,我还得回去写发言稿,先走喽!”

“什么发言稿,让你这么冷的天跑这么远来找资料?”山本健好奇地问。

“我要去维也纳参加个学术会议,必须有个交流发言。”

“奥地利现在也是冰天雪地呀,要是春天去才好呢!不过,现在那边的新年音乐会可是一台连着一台。”山本健两眼晶亮。“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去过几次维也纳,但没有一次是冬天。”

“那有机会再去吧!”冷以珊收好资料,清眸瞟到管理员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来。“咳……咳……不打扰两位了,再见!”

“我送你回去!”山本健追上她。

管理员一直低着头,睫毛象有些湿。

“不用,这里打车很方便的。”冷以珊微笑地用眼神向山本健示意管理员,山本健不自然地笑笑,仍然跟了上来。

“你干吗,快去陪她呀,你没看到她有点误会你了吗?”冷以珊立在雪地中,仰着头对山本健说,头昏昏沉沉的。

“其实,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山本健的表情有些古怪。

“跟着感觉做好了,什么确定不确定,又不是搞研究。”

“你那位设计师男友最近对你好象洗脑不少,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冷以珊讪讪一笑,“情感的事不能太斟酌,感觉好了就在一起吧!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相爱又能有多久,把每一天都当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过,心里一下就会轻松许多。这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的切肤体验。”

“你……”山本健沉痛地看着她,有些不忍。

“快去陪她吧!”她微笑着,对他扬扬手,踩着积雪向校门跑去。

看到别人相爱,就会想起从前。如果时光能够回到六年前,她也不读什么书,早点嫁给翼好了,生几个孩子。守着翼和孩子,平淡地过每一天。即使有什么意外,有孩子,总胜过自己一个人过。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山本健怔怔地站了很久,默默地转过身。

周围暮色逼近。

…………

冷以珊回到家,躺到床上,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看不下书,也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

好像有点发烧,她把枕边的体温计夹在腋下量体温。

温度不是一点点高。

美津在厨房准备晚饭。看到她摇摇晃晃地下楼,“今天可真早啊!小姐,你什么时候出国?”

“一周后!帮我倒杯热水。”她有气无力坐在餐桌边,放下手中的感冒冲剂。

“去打个吊针吧,吃药恢复很慢的,会影响你出国。”美津把水递给她。

“一周后会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出国时准备穿什么衣服?”美津用手拭她的额头,脸色突然变了。

“平时穿的呗!”美津有点小题大作了,冷以珊趴在桌边,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怎么行,你上台发言时,至少得有件不错的正装,参加会议的人是世界各国的,你太寒酸了会丢了日本帝国的脸。”

“呵,我是中国人,你乱担心什么。”喝下满满一杯热乎乎的感冒冲剂,呼吸又畅通了些。

“要是大岛先生没有走,还可以请他帮你参考下,他可是行家,一定能把你打扮得光彩眩目。”

冷以珊抬起眼,笑了笑,“我是去开会,不是去走秀,要多光彩眩目干吗?美津,想乔了吧!”不然怎么提起一个离开的人,美津不喜欢大岛浩的。

“还好!”美津闷闷地坐下,“每天都有联系的。可是冷医生,以前天天相处,觉得蛮谈得来。一分开,不知是距离的缘故还是什么,我觉得我对他的感觉象在慢慢消失。我怀疑我其实不爱他。”

“是催眠不爱他吧!”

“呃?”

“分开了,许多现实问题就出来了,美津变得胆小,不敢确定付出的就会有回报,慢慢就畏缩不前。”

“小姐,你好象会读心哦!”

“我本来就是医治心的!”冷以珊扶着桌沿站起身,感冒药性出来了,她眼皮有点抬不动。“我要上楼睡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今晚留下陪你吧,大岛先生又不在,你病得这样没人照应怎么行?”

真是头痛,为什么一再的提起大岛浩,他不是不在,而是永远不在了。无力和美津说话,随她去吧!

昏昏沉沉地睡下,不一会,就坠入了深度睡眠中。

睡之前,她想起,从东京去维亚纳前,抽个时间去祭望下翼。

午夜时,依稀听到手机响个不停,她奋力只睁了下眼,又沉沉睡着了。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5:09

第五十四章 雪意阑珊(九)

大岛浩去了渡边俊之的家。车驶过山道,凛冽的北风刮来,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郁,身上也不得劲。半路上,出乎意料的,雪吧嗒一声落在车上,吓人一跳。

时间还有点早,但是他顾不得礼仪什么的。从山口真一那里回来后,他整夜的不能睡,许多疑问压在心底,堵得有点窒息。

渡边俊之夫妇被清早突然出现的大岛浩吓了一跳,陪着他坐在起居室里,隔夜的炉火还没熄去,艳红的火焰映着大岛浩苍白的面容。

大岛浩按住心口,“怎么舍得那样去做的?”

渡边俊之和玉子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渡边俊之低下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玉子红了眼眶。

“让他这里空着,睡在冰冷的山里,你们怎么舍得的?”大岛浩拍着胸膛,加重了语气。“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活在对渡边家的愧疚里?我已经欠你们太多,早活够了,不需要你们再这样的施舍,不值得。”

以前,虽然痛苦,但命运还在自己掌控之中,换了心之后,他却像找不到自己了,替别人活着,替别人爱着,他到底是谁????

“浩,这一切都是天意。”渡边俊之心痛地叹了口气,“翼被送到医院时,五脏六腑均被刺穿,独一颗心完好,这不是上帝的安排吗?他自从知道你是他大哥后,比我们还珍视你,四处打听有没适合你的心脏源。他临走之前,叮嘱把心留给你。我们这样做,没有要你回报什么,这只是翼的一个遗愿。你一直不肯承认是我的儿子,现在你的身体内有了翼的心,你确确实实是我的儿子了,这可能就是翼的用意。浩,你漂泊得太久,该回家了。”

渡边俊之说完,老泪纵横,玉子在一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会强人所难啊!如果用他的心换取我的再生,我不稀罕的。”大岛浩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惊人。

“浩,你说错了。翼是因为车祸离世的,是老天的残酷,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那场车祸,共死三百多人,翼是其中一个。他把心移植给你,不是换取你的再生,而是让你的生命延续。”

“延续我的生命帮他去爱冷以珊吗?”大岛浩冷笑着,无法从命运这种新的组合中平静下来,他爱冷以珊,是大岛浩在爱,不是一具躯壳,被渡边翼的心利用着。

玉子含着泪,愕然地看着他,被他的话吓住了。

渡边俊之温和地端详了他几眼,“情感的事不能强求。我虽然老了,身边还有玉子,还有兄弟姐妹说说话,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有点遗憾,但还能和玉子相互照应着过下去,还能在你的成功中找些安慰。可是以珊呢,她独自在日本,没有亲人和朋友,就只有翼,翼……最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吧!你是他大哥,他只有拜托你帮忙关心下以珊,不是一定要你去爱她。浩,这事你不要放心上。”

该死的,确实没人强求他爱她,而是他自动自发地已经爱上她了,远在没有这颗心脏时,他就爱上她了。可是谁信呢,人人都以为他爱她是因为渡边翼,连她对他的关心也是因为渡边翼。

他一点都不想与渡边翼有任何关系。如今,扯得开吗?

“以珊哪里需要我们关心,她很坚强,一个人咬着牙过,我想疼她都不能。”玉子幽幽地说,“说起来我们对她很残酷,翼的心脏送过去时,她并不知情,还亲自为你做心脏移植。她要是知道她捧着的是翼的心时,该是多么的痛啊!后来山口先生对她说起时,她一点都没埋怨我们。她失踪的三个月,我都不敢想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她没有因为翼就成为我们家的责任,还是独自呆在札幌。浩,不要因为心事翼的,就有什么压力,你也不欠任何人的,也不需要为任何人做什么事。”

说得真轻松!大岛浩都想拍掌了。他能没有压力吗?如果渡边家穷困潦倒,还能用钱买些心安。受了这么大的恩惠,他怎么回报?

“我只想你健健康康地活着,有空回来看看我,就可以了。”渡边俊之语重心长地说。

他闭上眼睛,心中象九月季风里的海浪,汹涌澎湃,良久以后,他“霍”地站起身,孤傲的背脊挺得笔直。“似乎很多事已经身不由已,谈不上做什么与不做什么,我……同意入渡边家的户籍,尽一个人子的责任。”

“真的吗?”渡边俊之双唇哆嗦着,一时间,唇边满是激动的泪水。

“是真的。”大岛浩严肃地点点头,“渡边翼的责任,我会全部扛下。但是我的名下不接受渡边家的任何股份和财产。”这是他的底限,他会替渡边翼尽人子的孝道,但是他是大岛浩。这样做,算回馈那个不征求他的意见就硬把心塞给他的温雅男子吧!

下了这样的决心,心情才象轻松一点。

“我帮你安排……房间?”玉子掩饰不住欢喜,询问地看着大岛浩。

“要不住翼原来那间吧?”渡边俊之建议道。

“翼的房间留给冷以珊。我住小时候住过的那间。”他不会再去抢着遮去渡边翼的痕迹了,存在的永远都会存在,谁都无法替代。

她不爱他是一种痛苦。

然而永远与她没有牵涉却是一种比痛苦更加可怕的恐惧,就像坠入永不醒来的噩梦。

他收回那天对她讲的话,他愿意呆在与她有关的地方,显目地坐着,期待她的回首。

“也行。以珊上次来就住的翼的房间,如果她愿意来小住,确实需要准备一个她的房间。”玉子说。

“马上不是要过新年了吗,医院也放假的,邀请她一同过来过年吧!”

大岛浩的唇角勾起一抹惆怅的苦笑。

…………

感冒在几天后,终于痊愈了。冷以珊早晨醒来,看到手机上有几通未接来电,还有两条短信。

未接来电是大岛浩的,短信是山口真一的。

她一怔,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岛浩的心脏出现了问题,忙不迭地回拨过去。

“你还好吗?”电话一接通,她紧张兮兮地问。

大岛浩冷漠的声音在电波的另一端响起,“你想问的是我的心脏还好吧!”

冷以珊沉默地抿紧唇,不敢接话。

“你觉得为我牺牲许多,象个圣女似的,可是你问过我情愿接受吗?不爱就不爱喽,我坠落放荡与你有什么关系,舍不得那颗心,就重新挖走好了。为什么要假装接受我呢?在你眼中,我就象是渡边翼心脏的一个载体,不是真正的一个人,对吧?”他不惜余力地扔下狠话,要逼起她的罪恶感。

冷以珊闭上眼睛,细黑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轻颤。“不是这样的,你……就是你。”

“可以把你的意思理解为你当初接受我是因为爱我?”

她身子巨震,心底一片混乱的疼痛。

她的沉默有点惹恼了大岛浩,“回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有那么难吗?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你没必要再说假话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大岛浩痛吼,“看到我那样傻傻的爱你,你是不是在偷笑?抱着我想着另一个男人,心里很舒坦?我说怎么突然之间没有爪子的呢。”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念叨。

“对不起有何用?”

“我只是想做你一辈子的医生,好好地守护你的心脏。可是你不接受,第二次送进医院时,我觉得我在失去你,那种恐惧让我很害怕。我不再想太多,只想留住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爱你……显然,那样做也错了……我的爱不是你的药。”她痛不欲生地说。

“你愿意?不,你不愿意,你是被逼的。你一点都没有为我们之间好好努力过,你总在徘徊,只要我好一点,你就远离一点,不然我会那么恐惧……”

“在意又怎样呢?我很在意翼,他没有讲一声就丢下了我走了。你呢,不管我为你做了多少,你轻易地就能抱着别的女人亲吻,轻易地就和别的女人上床,脱口就说出分手……你们都很潇洒,留下一点回忆给我,然后华丽转身。所以不在意……好了,不说这些话,你找到为你复诊的医生吗?”冷静如她,在失控的边缘又拉回了理智。

“你为我生气过?”他惊喜地问,跳开她的问题。

“呃?”冷以珊无力地叹了口气,大清早不该打这一通电话的。“不生气的。听你的声音好像还不错,就这样吧,我今天很忙!再见!”

她率先关上手机,忽想起还有一条短信。

“有几天没有联系了,还好吗?心中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一声,想想还是说了,至少让你有个准备。我与大岛浩见过面了,他已经知道移植的心脏是渡边翼的,情绪很激动,我估计他会迁怒于你。又要让你面对这些事,有点不舍。如果烦闷,给我打电话吧,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还有不收咨询费哦!”

冷以珊无奈地倾轻嘴角。

大岛浩的反应她的预期内,不过好像比预期的反应要小一点。

认识大岛浩真象是个魔障,本来是毫无相关的两个人,但因为翼,和他就扯不断理不清了。真是烦心,冷以珊疲惫地揉揉额角,起床查看昨晚收拾的行李,有无拉下什么。

“小姐,起来了吗?再不起来,就赶不上去东京的飞机啦!”美津在门外喊着。

“就好了。”冷以珊拉开门,把行李箱递给美津。

“你今晚住东京机场附近吗?”

“嗯,天气预报这两天东京有大雪,我怕去机场的路会堵,会赶不上明早飞维也纳的飞机,想想就住机场附近。”冷以珊回头看了下房间,拿起大衣,下楼。

“那下午去东京呀!干吗要一早去,不会是想逛街吧!”美津麻利地给她端上早餐。

冷以珊抿嘴一笑,“不是逛街,去看个朋友。”

“大岛先生?”美津喜上眉梢。

冷以珊黯淡了眼神,摇摇头。

美津把冷以珊送到机场后,在街上转了一圈,午后又回到别墅,她要查看下水电,冷以珊出国十天,她想和朋友一起上山去洗温泉,也度个小假。

门铃被按得很响。

美津拉开大门,乔放大的俊容映入眼帘。“乔!”她惊喜地大叫,两手攀上乔的肩,“你怎么来了……大岛先生?”她看到了乔身后还站着阴魅冷漠的大岛浩。

“医院说冷医生自哀家中,她在楼上吗?”乔发问道。

大岛浩的目光从敞开的大门望向客厅。

“冷医生早上去东京了。”美津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两人。

“我早晨和她通话时,她不是在札幌?”大岛浩冷冷地凝视她。

“早晨是在札幌,但也是早晨去了东京,她明天去维也纳参加个学术会议。”

“该死的什么都不说。”大岛浩低咒一句,嘴唇抿得很冷。

美津被他的神情吓住,连忙补充,“她说去东京看个朋友,十天以后回日本。”

“不会是去找我们吧?”乔看向大岛浩。

“她说不是。”美津低声回答,不敢看大岛浩。

大岛浩闭上眼,“我们回东京!”他等不及十天后再看到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着了,思念如疯长的野草,让他顾不到自尊,顾不到计较。只要能抱到她,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牵着拌着,每天在她面前晃着,她慢慢的就回把他入了心。

以前,真是心急得没谱。

恋爱不能直来直去,某些时候也是要曲转迂回。至于死地而后生,在痛失她之后,她终于稍微悟出了些道理。

“开车到东京,都快深夜了!”乔皱着眉头。

“谁说开车,我们坐飞机回东京。”

“上帝,你不能坐飞机的,那样很危险。”乔的脸色苍白一片。

“危险才好呢,最好死掉。”大岛浩象说别人的事,神情漠然。

“你在和谁赌气呀,命可是自己的。”美津在一边吼道。

大岛浩瞪了她一眼,“谁让她不告诉我一声?”

美津听到自己的心“咯”一声,被震裂成两半。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5:36

第五十五章 雪意阑珊(十)

东京果真在下雪,公墓也被笼罩在大雪之中。冷以珊一袭黑衣和斑驳的白色纠缠在一起。

她仰望天空,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地从无色透明的天空飘落。翼在这山中,可以最先感觉到气候的变化,也是最早能看到日出的。墓碑被风雨吹得有些发白,只有照片上的翼笑容还依旧。

冷以珊放下鲜花,点了柱香,在墓前双手合十。出乎她的意料,再次和翼面对面,自己竟然平静如水。这就是所谓的时间能消逝一切伤痕吗?一念及此,冷以珊心情有点复杂。

其实不是消逝,而是烙刻了。

冷以珊上的线香不一会儿就缓缓的升起轻烟。一粒香扫过,火熄了。是翼的呼吸吗?

她四下张望,胸口一紧。

空荡荡的山里,只有她一人,可是却并不觉得孤单。

温热的手指轻触着冰凉的墓碑,唇角慢慢弯起。

翼,会不会太自私了,说鸿安陪我到老的,最后还是扔下我,自己抢着先走了,天堂就那么美吗?看着我天天这样的思念你,幸福吧!没有呢在身边陪着,日子过的有点艰难,可有什么办法,再难也得往前走?一点都不想去维也纳,他们都说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可以忘记过去了。我一点都不想忘记你,虽然你让我哭让我痛,可是还是觉得能够和你相爱是件幸运的事。

在回忆里,有一个你,心就满满的了。

冷以珊心中低吟着,慢慢蹲坐下来,抱着墓碑,大滴大滴的热泪把墓碑前的雪悄悄融化了。

“以珊,以珊!”山谷间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呼喊。

冷以珊愕然地抬起头,风雪中,有一个人影沿着山径向这边走来。

“浩?”冷以珊看着满脸满身都是雪象个圣诞公公的大岛浩,惊呼出声。

“美津说你到东京看一个朋友,我就寻来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舍不得眨一下。

“你去札幌了?”

“嗯!”他笑着替她掸去脸上的雪花,柔情无限的洒向她。坐飞机时很不舒适,可是看到以珊清丽的容颜,所有的不适都烟消云散了。那天真是犯浑,怎么舍得喝她说分手呢?

“怎么回的东京?”冷以珊微微拧起了眉头,十指紧张地弯曲着。

“刚下飞机。”他温柔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雪花。

天地间突然变得如此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雪飘,也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只有太阳穴的血管在“砰、砰、砰”地跳。

冷以珊先是漠然,然后面容抽搐,牙齿紧咬,她抬起手臂,对着微笑的俊容,迎上去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掌音在山谷间回响。

大岛浩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折磨我很好玩吗?”她哭了,泪水疯狂地在脸颊上蔓延,“我一千次一万次的告诉你,不能再有第三次,我真的……真的救不了你,你就是不听。难道一定也要像翼这样,沉默地躺在那里,任我喊破喉咙都不应一声,才心甘吗?”

“以珊……”大岛浩歉疚地伸出手,想抱她。她一把推开他的手,“你这个坏家伙,不要碰我,我……真的很恨你。就喜欢看我哭,看我心碎,看我提心吊胆吗?我辛辛苦苦救下来的生命,你总是当儿戏在玩。大岛浩,为什么要这样呢?你看看翼,看看呀,就没有一点启示吗?生命很脆弱很脆弱,不是我想救救能就得了的,翼走之前,我都没能和他说一句话,这是多么大的遗憾,你知道吗?我是那么那么的珍惜你们,你们就不能珍惜我吗?”

眼泪侵痛了面颊,她放声哭着。

“对不起,以珊,我错了。我怕赶不上你,很着急就坐飞机追过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莽撞了。”大岛浩心痛地看着她。

“以后,以后?有几个以后能让你这样挥霍?大岛浩,喜欢一个人不是给她买件衣服、请她吃个饭,抱抱她、亲亲她就可以了,而是要好好的珍惜自己,不要生病,不要让她操心,让她时时刻刻的感觉到你的存在,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你呢?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做什么了,时不时把自己的生命一下就走到生死边缘,让我恐惧到极点。翼把心留给你,不是让你气我。欺负我的……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会救你一次,也不会救你第二次,你是不值是不值。”

她哭着返身折向墓碑,重重地用手拍打着碑身。“你把心还给翼,还给翼!”

“以珊,以珊,以珊!”大岛浩冲上去抱着她,往怀中揽,“你要打就打我吧,这样会伤了你自己。对不起,我错了。”

她哭得哽咽,满脸的泪水,双唇抖个不停。“我……不打你,也不愿看你。放开我,放开我。”

“以珊,我不放。”他俯下头,不管她的挣扎,拼命吻着她冰凉的泪颊。

“大岛浩,你不可以这样。”她奋力推着他。

“我就要这样!”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对着墓碑大吼着,“渡边翼,你把心给了我,让我好好的爱她。好,我接受了,现在她就是我的责任。我会为她珍惜生命,在我活着的每一天,我都不会让她操一点心,都不会让她再掉一滴眼泪。”

“大岛浩……不必了,我不会爱上你的。”冷以珊身子一绷,僵硬地说。

他把她的身子板过来,面对着她,“我不会被你的话吓倒。你想爱渡边翼就爱吧,我不会阻止,但你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随你!我要回机场了。”她冷声说,眼神留恋地凝视着墓碑上渡边翼的照片。

“我陪你过去。”

“陪我?你是我的谁?大岛浩,我们已经分手了,早说过以后不要有牵扯。你爱怎么样折腾你的生命,我管不着。但请你不要惊扰我的平静。以走了后,我也撑过来了。没有呢,我也会过得很好。”

“我知道你比我坚强。没有呢,我就没办法好好过。我收回那天分手时讲的话,我不要分手。”

“大岛浩,我也不要翼离开,可以吗?有的是女人对你投怀送抱,何必为难我呢?我只想静静地守着翼,不贪求别的。”

她口气中的冷漠让他的心一阵一阵揪心的疼,他想抓狂,但他忍下了。“我不是要你现在接受我,我会为你改变的。”

“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她仰头看着天空,“我……的生命里没有你,会很轻松。”她惹不起大岛浩,和他一起,她迟早也会犯心脏病的。

她转过身,慢慢地往山下走着。

大岛浩握紧拳,不去理会那欲将他撕裂的疼痛,就算痛死又怎么样,她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眼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他顾不得想太多,不能再一次让她从他身边走开。“以珊!”风雪中握紧她的手臂,“你不管说什么重话我都不听了,我已经把耳朵堵上,按照自己的心往前走。”

冷以珊刚才哭得太狠,眼皮有点肿,眨眼时重重的,“以前,也许会相信你的话。但现在,我做不到了,你是个善变的人。”

“你要我怎样做呢?”他痛苦地大叫,摇晃着她的肩,“我真的……想和你一起。”

“不要你怎么做。”冷以珊悲伤地摇摇头,抬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心口,“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这个我们都试过了。如果有一点在意我,就好好的珍惜它吧!回市区做个复诊,看心瓣附近有没有因为飞机的起降引起丝微的裂痕,后面几天尽量休息,情绪波动不要打。”

心再怎么硬,还是舍不下他那颗心。冷以珊无力地叹了口气。

虽然因为她关心的仍是那颗心而有点妒忌,再一想那颗心现在不是他的吗,不等于就是关心他。大岛浩一下就释然了。“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找别人?别人哪有你熟悉我。”

“心瓣检查要靠仪器,我的耳朵还没精密到那个程度。”白了他一眼,“我去机场了。”

“你就不想知道检查结果?”他紧扣住她的手腕。

冷以珊一怔,“检查好了给我电话吧!明天上了飞机,电话就用不起来了。”

大岛浩勾勾嘴角,“陪我去市区检查,不是当场就能知道结果,何必浪费电话费呢?”

冷以珊讶异地看着他,怎么说得很节俭似的。

“快啦,天要黑了,雪又这么大,明早送你去机场好了。”他不等她思索,拉着她往汽车走去。

冷以珊稍微沉吟了下,就妥协了。她确实很想看到检查结果。

一打开汽车,车里的暖气扑面而来。乔绅士般的在前座向她颔首。

大岛浩优雅地微笑着,半拥着她。

计划又被破坏了,冷以珊扭过头看了眼大岛浩。“我……真的很讨厌你。”若他不坐那个飞机,她现在一定静静地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飞雪。而现在,心又悬在嗓子眼了。如果检查结果不好,她怀疑她都有可能取消去维也纳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大岛浩凝注着她,目光温柔如水。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7:57

第五十六章 花之物语(一)

“冷医生,你看,一点细微的裂痕都没有,心瓣、心肌、主动脉……都非常的好,根本不象是移植的心脏。”东京医院的黑木医师指着CT黑胶片对冷以珊说。

这些话冷以珊听得多了,但她不敢有一丝松懈。“我二个多月前为他做过瓣膜修补,有裂开吗?”

黑木微微一笑,“冷医生,你是心脏外科的行家,怎么这么不自信?大岛先生的身体的各项检查都达到了正常人的指标,关于他的整个医治过程,你可以写篇论文,让那些对心脏移植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了解了解。”

冷以珊抿紧唇,神情仍然很严肃,“一声就像是一个引路人,把病患引上路后,真正的康复还得看病患自己。大岛浩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如果自己不爱惜,所谓的成功也只是字面上的一点意义。”

“怎么,经历了那么一场生死,大岛浩还没领悟到生命的可贵?”黑木惊讶地问。

“呵,任性的象一个孩子!”冷以珊无力地看着墙上的黑胶片,苦涩一笑,“我怀疑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吓死。”

黑木细细地端详她,好一会,开口说道:“冷医生,你知道吗,那天渡边翼的心脏摘除手术室我做的。到今天,我都记得那天的情景,很少有人在死亡来临时还那么清醒,他口中一直喊着的那个人名是你吗?”

冷以珊纤细的身子猛地一颤,她缓缓转过头,清澈的眼眸柔和而坚强,“他很勇敢吧!”

“何止是勇敢!”黑木仰起头,深深地呼吸,“打开胸腔时,他的大脑还没有死亡,整个过程,他应该是有意识的。我把心脏从胸腔中捧出时,我似乎都能感觉到它的跳跃。渡边社长进来拿保鲜盒,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后来听说那颗心捐赠给时装设计大师大岛浩,手术室你做的。”

“是,我很庆幸是我。”冷以珊幸福滴浅浅微笑,“生死无定,我们阻挡不了。可是能在生命消逝时还能留下某一丝气息,就会觉得特别幸福,就像他没有真正离开,总在不远处看着你。我现在总乐观地这样想,和那些失去挚爱的人相比,我很幸运。”

“所以特别紧张大岛浩的心脏?”黑木轻轻地问。

“能不紧张吗?”她淡然一笑,伸出手,“谢谢黑木医师的检查,如果大岛浩留在东京,就请你多多关照。”

“那是肯定的。不过,冷医生亲自护理不比我更好吗?”

“他的事业重心现在在东京,每次都去札幌很麻烦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无意和别人说起太多她与大岛浩之间的过结。“我该去看看他了。”

黑木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岛浩在诊处一遍遍地转圈,过一会看一下通往医生办公室的走廊,终于看到冷以珊出现了。

“和黑木医师聊了几句。”她轻轻侧过头,灯光下,脸上的神情看不太清楚。

“饿了吧!”他竖起她大衣领子,温柔地替她扎紧腰间的衣带,“我们去吃火锅好吗?”

冷以珊轻叹一声,“大岛浩,你不应该先问一下检查的结果吗?”

“那些事你操心的事,你是我的爱人,我的医生,我要是连这个都操心,你干什么?我关心的是你的胃。这么冷的天,吃个暖暖的火锅,汤煲的浓浓的,再多点蔬菜,一定不错。我公寓旁边就有一家火锅店,走吧!”他很熟稔地揽住她的肩,经过的小护士羡慕地向她投来几眼。

“就这么信赖我?”听他说得很轻巧,再想到他一贯的恶径,气不打一处来。

大岛浩性感地勾起唇角,轻轻地执住她的手,“以珊,你没有老,怎么老是把以前的事挂在嘴边呢?好啦,我都认过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是个坏家伙,你骂过了、打过了,气还没消吗?还是再来一个耳光?说真的,以珊,认识你以后,你好像打过我好几次,人小小瘦瘦的,手的力度可不小,你看我的脸,现在还肿着吧!”他抓住她的手就按向脸腮。

冷以珊真有些哭笑不得,“我是随便打你的吗?不要这样,人家在看呢!”

“知道,打是亲,骂是爱。看了又怎么样,我们是情侣。”他朝她挤下眼,理所当然地搂着她的腰。

“大岛浩,你到底有几个面?”魔鬼般的大岛浩?孩子气似的大岛浩?优雅如绅士般的大岛浩?邪魅情圣般的大岛浩?她像走进了一团迷雾中,看不清楚他。

他做了坏事,对她吼叫一通后,提出分手,她忍痛无奈地接受,现在却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死皮赖脸地出现在她面前。唱的哪出戏啊?心中的警戒线亮起了红灯。

“你最喜欢我哪个面?”他俯身吻上她的眉毛,唇微有些凉意,带些颤抖,然而轻柔。

“大岛浩!”她避开他的唇,“对于情感的事,我没有呢那般收放自如,说开始就随意开始,说结束,就脱口而出。我提出和你交往时,是思索很久以后才下的决定,你说分手,我也是想了一夜才接受。所有的我都是很认真。但不管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关注你,呵,不要拧眉,对,是关注你的心脏。除了护理你的心脏,我比较在行,其他我又在行什么呢?至于……其他,我暂时不想考虑。我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开始新的恋爱。如你所讲,心里放着别人,怎么能接受别人的爱呢?”

俊眸漆黑得象一个深潭,有点寂寥,有点无奈,有种灼热,有种痴迷。“还是耿耿于怀我的出轨呀!”

“我们又没结婚,怎么谈得上出轨不出轨,那是你的自由。”她轻笑着,抽回手插在衣袋中,心里有点酸涩。站在候诊大厅谈这些问题,好象不太适宜。挂急诊的病人挂着吊瓶不去输液,只顾了看他们了。大岛浩俊美的外形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走吧,去吃个饭,然后我要会酒店。”

“我永远都比不上他?”他叹了口气,好像累极了。

“说实话吗?”

他忘了她半晌,淡淡地笑了笑。“还是别说了吧!那些以后再谈,我们去吃饭。”长臂一伸,搂着她走向茫茫风雪之中。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九点多。雪还肆意地下着,去机场的高速已经关闭,估计明早所有的航班都会停飞。冷以珊无奈只得随大岛浩回公寓暂住一晚。

能够多留她一晚,他是愉悦的。

迫不得已和他同处一室,她是怅然的。

相同的场景重叠,多多少少总有些不同的思绪泛上来。她很想念他的心跳声,“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响在她的耳边,就像是温柔的呢喃。

一个人孤单那么久,突然这样面对面,他衬衫半敞的胸膛就象是无声的邀请,让她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可是能想吗?

都已经不是交往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那么亲密的行为。她强抑住自己的心跳,拎着包包走向客房。

“以珊,这边!”大岛浩叫住他,指指卧房,“我是临时住这边,不久就要搬家了,客房里什么都没有。”

“搬家?”秀眉微扬。

“嗯!我入了渡边俊之的户籍,以后就是渡边浩,当然哟啊搬去大宅住。”他环住她的肩,并排走向卧室,不时侧过脸,温柔地笑笑。

她一怔。她知道他非常骄傲,一直不想与渡边家有牵涉,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决定,她有些纳闷。

诺大的床呈现在二人的面前,气氛一下迷离起来。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你行李都在酒店吧!今晚只能穿我的睡衣了,天啦,那样估计不行,我的衣服堆于你来讲太长了,还不得全拖在地上,我给你找件T恤吧!”他的表现太自然了,让她觉得自己脸红耳赤的样,象心怀不轨。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她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太造作矫情,索性大方些,大岛浩不会为难她的。

对,似乎大岛浩从来都没有为难过她,在那些个相拥的夜晚,他对她非常尊重和体贴,一丝一毫唐突令她生厌的动作都没有过。

大岛浩这样的浪荡子,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什么呢?她……在他心中是不同的?

想到这,她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正对她温柔的凝视。一时间,一股无语胜千言的脉脉情愫隐隐约约飘荡在室内。

淡黄的灯光熄去,卧室内静了下来,暗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可是也没有谁说话。身体紧挨着,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

过了很久。

他侧过身,伸出手臂,低声说:“以珊,我抱着你可以吗?”

温柔又恳求的语气让她的心一颤,“嗯!”她不忍拒绝,很乖巧地依到他怀中,迫不及待的把耳朵凑向他的心口,唇角缓缓弯起。

谁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呢?大岛浩拥抱着纤细的身子,轻轻地开始颤抖,俊眸染上一层薄薄的湿意。

心贴着心,十指合着十指,温暖对着温暖,激动的泪无声的滑落,他不禁把她拥得更紧。

“以珊,你以后会不会记得我的样子?”他柔声问。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8:22

第五十七章 花之物语(二)

不敢置信,她真的在他怀中,两手小心翼翼地拥着她,一动也不敢动。自婚纱秀之后,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他甚至悲观绝望的对她说,他死心了,以后再也不和她有任何牵扯。

时间才过去一个月,他就后悔了。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敌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声幽幽的叹息。

虽然能真真切切地触摸到她,心里却明白,她之所以留在这里,不是因为爱,是因为他的这颗心。

这是他的症结,也是他和她唯一的联系。反过来想想,幸好是他接受了渡边翼的心,不然怎么可能得到她的关注?

不敢苛求,不敢强求,为了爱她,他准备放弃自我。

“以珊,你以后会不会记得我的样子?”他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问。放荡不羁、性感邪魅、张扬孤傲、惊世骇俗,是他从前的面目,这些都会成为记忆了。

她怔住。“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去维也纳十天,不是十年,没那么容易忘记你的。”

他淡淡勾起唇角。“不管容易不容易,一定要记住。哪怕让你讨厌到极点,想起来就一脸不屑,也要尽量记得。”

她愕然地僵住,然后,一阵沉痛让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大岛浩,你……是不是在盘算什么?下午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的,又想食言了?我是不喜欢你游戏人生的样子,可是你要是莫名其妙的玩消失,我不会原谅你的。”

抱着她的手臂一紧,“我会消失到哪里去?不能坐飞机,我连意大利都回不了,还敢去别的地方。”

“那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语气中的放弃让她觉得害怕,像是决定了某件事,态度很坚决。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那么,我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到那时候,你就会爱我了。以珊,你不只是医治了我的心,也救赎了我的灵魂。你对我的重要,超出你的想象。这些话,我说过太多次,你可能都听腻了,所以我以后不再说,我做给你看。”

“唉!”她叹了一声,离开他的胸膛,躺平在床上。

“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吧?”他问得很轻,象是知道答案,却还要确定下。

“大岛浩,换做是你,如果你爱我真的象你讲的那样,我……突然出个车祸,不,或者是飞机失事,一瞬间,天人相隔,你会怎么样?”

心脏一阵剧痛,他惶恐地翻身,压在她的身子,吻上她颤抖的唇,用力的吻,象没有明天似的狂热地吻着,“这些话能随便讲吗?你要是敢有个什么,我决不饶你。”

“放开我……”她躲闪着、挣扎着,大喊,“这只是比如,不是真的。”

他怔住,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以珊……”忽吻化成密密的细吻。“不能这样吓我的。”

“好了,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忽视他带给她内心的悸动。“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整个心象被挖走了,就好像整个世界坍塌掉了……那种痛苦和伤害,是以后再多的幸福也替代不了的……所以不要再问我那些傻话。痊愈有个时间,有的人恢复的快,有的人恢复的慢,我没有呢那么好的体质,很快就缓过来。以后……我可能会和一个人偕老,但这一两年我的心不属于我。不是我不懂你对我的心,也不是不明白你对我的期待,我想回报,但是无能为力。你和别的女人亲吻、上床,我只是心疼你的那颗心,却不吃醋和妒忌,我不想欺瞒你,才同意和你分手。浩,你其实并不滥情,也不花心,放任时,你比任何人都痛苦,你只是气我不珍惜你。”

“你原来都懂的。”他轻轻屏住呼吸,苍白的手指僵硬发抖。

“不能回报,我只能忽视。浩,不要再爱我了,去爱一个可以回报你爱的女人吧!”

他抱住她,用力地抱住她。“就笃定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不能让你无望的等下去,我什么保证都不能给你。”她慢慢往外挪离身子,命令自己不要贪恋他的心跳。

他一把揽回她,按在胸前。“真是会乱操心。我不要你保证,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你这里,”他温柔地点住她的心口,“总有一天一定是我的,而且不会很久。”

“无可救药,病得不轻。”她说得口干舌燥,动情动理,一点效果都没有。

“对,所以这辈子都离不开医生了。”他为她掖好被角,轻柔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睡吧,明天要坐七八个小时的飞机呢,真是心疼!”

又是不按牌理出牌,突然的急转峰回,她措手不及,无力的酸痛压垮了她的神经。

“干吗要求那么多呢,在冬天的夜晚,这样抱着你,已经就是幸福。”他自言自语的摇摇头,下巴抵住她的发心,闭上了眼睛。

冷以珊咬住嘴唇,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表情忧郁而茫然。

窗外风雪密密麻麻,怎么也看不到明天。

第二天,雪终于停了,机场要清扫跑道,航班推迟到下午。

冷以珊闲闲的吃过午饭,由大岛浩送到机场。

“以珊,我们从来没有合个影,今天一起拍个照片吧!”大岛浩揽住她的腰,旁若无人地说。

“这里人来人往的,没有好景致,等我回来到公园或海边再拍吧!”她四下张望,许多旅客把目光集中在大岛浩身上,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

“不行,就今天。以后就没这个心情了。”她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温和地请一位路过的中年男人帮下忙。

“不要啦!”冷以珊羞得脸通红。

“拍个照有什么,做个纪念而已,某年某月某日,大岛浩和冷以珊在东京机场合影留念。快,笑一下,人家先生还有别的事。”他扳住她的脸,正对镜头。

她扯动嘴角,努力地挤出一丝笑。

闪光灯一亮,他温柔地拥着她的微笑就此定格。为了怕角度不好,他又请中年男人从不同的方向各拍了几张。冷以珊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背后都渗出汗来。

大岛浩向中年男人道过谢,翻看着刚才的镜头,俊美的双唇微微勾起。

“你整天活在镁光灯下,还嫌不够,跑到机场还来秀一把。”冷以珊白了他一眼,镜头里的自己像小鸟依人似的被他抱着,看着怪怪的。

“不一样,那些是工作照。这里生活照,有你呀!我一定要多洗几张,放大,挂在显眼处,一抬头就能看到。”

“大岛浩。”她皱着眉,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呀,怎么说胡话呢?“我是有点小气,但以后你如果想和我拍个照,我可以考虑的。”

他浅浅一笑,宝贝似的收好相机。“我的脸又不能永远保证这么帅,以后拍起来也没现在的效果。”

“你也老得太快乐吧!”她抬头看安检处,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天就是三十年,我能不老吗?”他宠溺地抚着她的黑发,“所以现在多看看这张俊脸,以后就没机会了。”

“不听你的疯话,我要进去了。”她拿出护照和机票,向安检处走去。忽然,她又停下脚,转过头,“如果心脏有什么不适,去找黑木医师。”

“你就只牵挂这颗心脏。”他口气酸酸的说。“维也纳的帅哥很多,你不要看花了眼哦!”

“有你这样的帅哥整天在我眼前晃着,别的帅哥能入眼吗?”她嗔怪地倾倾嘴角。

“这话我爱听!”他凑过来,眨眨眼睛,啄2吻下她的唇。“那就不要忘记我。”

“浩!”冷以珊望着他,一抹温婉的笑容染上她的唇边,眸底晕开星辉般柔和的光芒,“不管是恨你讨厌你还是烦你、喜欢你,我……都会记住你,记得牢牢的、紧紧的。”

长臂一伸,他抱紧她,靠在她的耳边,他的声音滚烫而灼热。

“一定要言而有信。”

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君子一诺,坚比千金。”

“好!以珊,我爱你!”他温柔地吻吻她的腮,放开她,“进去吧,一路顺风。”

“十天后见!”她笑着挥手,缓缓后退。

他没有说话,挤挤眼,频频飞吻。她嘟着嘴,轻笑摇头,走向安检处。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9:01

第五十八章 花之物语(三)

飞机在跑道上慢慢滑行,越来越快,突地一跃,飞机冲上了天空,渐渐地,机身远去了,变成了一个小白点,最后融进了一团一团的白云之中。

大岛浩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线,仍在张望着。乔拎着一只大大的行李箱,耸耸肩,轻叹摇头。

“大岛先生,我们该进去了。”

“以珊到那边应该是东京的深夜,由于时差,维也纳可能正是下午时分,她会觉得时间象停止一般,不知会不会适应,也不知语言交流有没有问题,要是没人接机,她怎么办呢?”大岛浩絮絮叨叨的,收回远天的目光。

乔似笑非笑,挪谕地勾起唇角:“冷医生的IQ不知有多高,这些小事怎么会难倒她?大岛先生,你的语气象一个忧虑女儿出远门的父亲。”

“IQ再高,也就是个小女人,能不愁吗?”大岛浩抬手看表,抿了抿唇,“愁也管了了她了,我们进去吧!安检要开始了吗?”他抬脚就往候机楼走去。

乔紧跟上,一把抓住他,“大岛先生,你再考虑下吧,一定要这样做吗?”

“对!”大岛浩的答案和他的眼神一样简洁有力。

乔撇下嘴,平视着他“我个人认为这个方法不太好,如果冷医生知道,一定又要发狂了。你现在的身体不可以坐飞机,更不谈还有接下来的……大岛先生,为了爱,你也付出太多了吧!人生在世,难道只为爱情而活着?”

“不是只为爱情,但是不管你事业有多成功,财产如何巨增,没有爱和被爱,你整个人都是空洞洞的,前三十年,为了报复和事业,我已经倾尽心力。现在到将来,我不想那样活了。好不容易和以珊相遇。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得到她,我都要去奋力争取。为了她,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忍受。我不是一时冲动,考虑得很成熟了。走吧!”大岛浩友好地拍拍他的肩。

“你哪里是情圣,简直就一情痴。”乔无奈地跟上他的脚步。

“做了那么多年情圣,也该换个身份了。服装秀刚结束,现在正是我的休假期,我们趁机好好玩玩。”

“那是玩吗?”乔的俊面扭成一团。

“呵,对于我来说,是一次破茧而出。和李教授约好了吗?”

“她现在国外,不过,明天应该会回国,电话里都交谈好了。”

“乔,我有点激动,再回到日本时,感觉一定不同。”

“我有点悲伤,时尚界消失了一颗巨星,多大的损失啊!”

“时尚界本来就吃的青春饭,我早该退下了,不遗憾,反正我现在主要工作是设计,没什么影响。哦,安检了。”大岛浩指着机场的安检电子提示屏,上面正滚动着一行字幕“东京至首尔”。

**********************************

冷以珊在酒店睡了十多个小时,才算缓过时差。维也纳也在下雪,大教堂和双塔教堂的尖顶上堆满了积雪。寒冷的气候并不影响游人的兴致,大街上到处可见手握相机的背包客。

会议组的时间安排还算宽松,交流一天,议论一天,颁奖一天,其他时间都是到各处景观参观。

冷以珊对维也纳的一点认识,来源于《音乐之声》那部电影,还是中学时看的,差不多都忘了。同样是寒冷的冰天雪地,她还是喜欢札幌。维也纳,水秀山青,风景幽雅,蓝色的多瑙河从市区静静流过,城内多为巴罗克式、哥特式和罗马式的古建筑,再加上这里汇集了全世界的顶尖音乐家,自然而然就成了举世瞩目的世界名都。札幌只是日本的一座小城,可是它清秀婉约,自有另一种风情。

她的交流发言不算很轰动,可是她的年轻却在一群白发苍苍的参会人员里太显目光了。得知这么年轻清丽的女子已经主刀过几次心脏移植手术,大部分人掩饰不住敬佩之意。

晚上的酒会,坐在冷以珊身边是位来自韩国的病理专家,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子,皮肤娇嫩如少女,眉眼、唇腮完美得如画一般。

冷以珊几乎都看呆了。“你真的已经过五十多岁吗?”如果蔡教授不作自我介绍,她猜她最多三十多岁。

蔡教授优雅地一笑,“不象吗?”

“嗯!你怎么保养的?”

“呵,不要羡慕,这是经过无数次手术和你想像不到的疼痛才换来的。”

“你是说……整容?”冷以珊四下张望了下,低声问。

蔡教授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对呀,整容在韩国很普通。许多大学生毕业之后,都会把整容当作送给自己人生开始的第一份礼物。这个社会,可是很以貌取人,有一张出色的面孔,可是比你手中写得天花乱坠的履历有用得多。”

冷以珊赞同地点点头,“怪不得韩国那么多帅哥美女,呵,江南原来戚行整容风啊!”

“你想做吗?我的好朋友李教授也在维也纳,他是来观光的,要不认识下?”蔡教授热心的说着,一边就掏出手机。

“不,不!”冷以珊一个劲地摇手,“我怕痛,再说我这张整天塞在医用口罩里,也没多少机会出来吓人。等我……年纪再大点,我会考虑。”她拭拭冷汗,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考虑的。她是医者,自然明白是手术就会有风险,万一失败了,那就惨大啦!

蔡教授笑笑,打量了她一眼,“其实你不做比较好。你的气质偏知性,面容清丽,如果太过完美,反到破坏了原先的和谐,我……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去,才去做的手术。”

“有后遗怔吗?”

“现在整容技术进步很快,后遗怔已经减少点最低。不过,还是有一点的,笑起来不太自然,你看我想大笑就不敢。”

冷以珊轻抽一口凉气,埋首于面前的餐盘中。

“冷小姐,你心脏手术做得那么好,如果改行做整容,一定也会很出色,那个可比你现在赚得钱多得多。”蔡教授开玩笑地碰碰她的手臂。

“呵,还是免了吧!”心脏生病,才要动手术,脸好好的,平白无故在上面动一刀,岂不是太不人道。做了整容,有一张完美的面容,又怎么样。她觉得人与人之间重在心灵契合、精神相依,外表不重要。

“日本也有许多年轻人专程飞韩国做手术。我中午和李教授通电话时,他说明天要回首尔,日本有位名模找他换整张面皮,彻底变成另一个人,那可是大手术,他有得忙了。”

冷以珊直啧嘴,听着背后都凉渗渗的。“他毁容了吗?”

“好象不是!具体的他也没说,这些都是保密的。明天你和会议组一起出去玩吗?”

“我怕冷,想在市内转转。”冷以珊挑起一匙沙拉,慢慢地嚼着。一个人出来开会真的没意思,没有心情,再好的景观也入不了眼。她想起大岛浩让她不要为东欧的帅哥迷失了眼,莞尔一笑,目前她所看到的,除了老者不然就是中年男人,想迷失都没可能。

参加会议的医师,有几个带家属同来游玩。大岛浩在意大利长大,欧洲应该走得烂熟了,如果他能陪她来,一定会是个好向导。

他陪她?冷以珊一怔,他以什么身份陪她来呢?不知不觉中,她又把他当成什么了。自嘲地甩甩头,专注对付新上来的餐点。

维也纳的夜深了。

维也纳的市中心有许多街头咖啡馆,每家里面都在播放着各个音乐大师的作品,橱窗里贴着新年音乐会的节目单,喝咖啡的人谈论的也都是音乐。

音乐之都,果然是名苻其实。

冷以珊走进一家对着教堂的咖啡馆,侍者微笑着过来领位。她抬眼四下看看,对上窗边一位淡雅女子恬静的面容,那是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在金发碧眼高大的西方人中,显得很亲切。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温和的笑意。

女子也笑了,站起身,向她抬手。相互一介绍,两个人欢喜的抱作一团。

“我叫左幽,天津人。”女子激动得两眼闪烁着惊喜的星光,“我到维也纳快一周了,没有碰到一个中国人。真是闷坏了。”

冷以珊刚想接话,侍者插了进来,“小姐,你要来点什么?”

“卡布奇诺吧!”左幽抢着回答,“和我的一样。”

侍者笑着点头去准备。

“对不起,我太喜欢卡布奇诺了,有点香有点甜,有点苦,浓浓的,象人生。”左幽兴奋地握住冷以珊的手,“不会怪我太莽撞了吧!”

“怎么会呢?能够在维也纳遇到同胞,开心 都来不及。我一直在日本工作,已经很久没回国了,这次是来这边开会的,我是个医生。你呢?”

左幽轻轻一笑,“一周以前我是一家中外文化传媒公司的翻译,现在呢,嫁人了,目前算无业游民。”

“你是来这里度蜜月的?”冷以珊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为什么没有新婚中的甜美呢?

“嗯!算是吧!”左幽倾倾唇角。

侍者送上咖啡,很小的一杯,上面飘着一层奶油还有一小片精妙的柠檬片。左幽拿起小勺把咖啡搅了搅,递给冷以珊。

“那你……爱人呢?”她轻抿一口,哇,好香的奶油,象一层喜悦突地涌到心口。

左幽抬起眼角,对着橱窗上一张大大的海报。“在那里!”

冷以珊讶异地回过头,“古典钢琴家迈。爱尔柏塔专场音乐会”,很显赫的标题,端坐在钢琴前面的有着东欧男人魅力的俊朗男子,染发,一身休闲的劲装,看上去很像个偶像流行男歌手,根本与优雅高贵的钢琴家无法联系起来。

“你……爱人?”

左幽巧笑倩兮,“无法联想吧!隔了大西洋、太平洋,几座大洋呢,我都不敢相信我嫁给了他。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冷以珊从来就很少喜形于色,这种浪漫的爱情故事,她一直认为不是联想与不联想的问题,它就是丘比特的恶作剧,象大岛浩、渡边翼与她,能用常理去理解吗?她淡然笑了笑,“中国不是有句古语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也没什么,职业上、国度上有点不同,实质上就是女人与男人,没什么迥异的。”

左幽很意外她这样的回答,“你可能在国外生活久了,观念也改变了,我家人得知我要和他成婚,差点掀翻了天。”

“别想那么多,彼此相爱就是幸福,日子是你在过啊!”

左幽没有答话,笑得有些僵硬,招来侍者续杯。两个人笑容淡淡,沉默了一会。

“你呢,有爱人了吗?”左幽问。

“我……的爱人在春天时,因为车祸离开了我。”冷以珊费了很大力气,才缓缓说出来。

“天,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左幽抱歉地说。

“没关系,过去很久了。我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这件事了。”冷以珊打量着咖啡杯的杯身,典雅的欧洲插花,非常美丽。

“那就好。有一天,你还会最到另一份爱情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永远孤单的,到那时,他一定会在天国微笑地向你祝福。“左幽握着她的掌心,无言地给予安慰。

“也许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冷以珊不好意思地轻笑,脑中闪过大岛浩俊美的面容。

“是吗?那你敞开心怀了吗?有一点阻碍,是不是?不由自由总拿他和原来的爱相比,没有必要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跟着感觉走,不要太理智。”

“呵,我知道,只是……他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还要……好好考虑下。”

“嗯,那是当然的。情感不能随意,便愿你能早一天幸福。我……现在没事,你呢?”

“我也闲得很。”

“那我带你逛街去吧,给他买点礼物,算一个惊喜。东欧的羊毛围巾特别的暖和软,花色也多,如何?”

“好,全听你的。”

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坦承心里的感觉,心情不知不觉轻快许多。她放下一切思绪,挽着左幽的手臂,愉快地走上维也纳的街头。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9:35

第五十九章 花之物语(四)

从东京去维也纳的时候,觉得飞机飞了很久很久,中途停靠加油,折腾得够呛,才到达,一出机舱,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空,冷以珊愣了很久,琢磨了一会,才想起时差一说。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回东京时,心里有了准备,神经也没那么绷得紧,看了部影片,吃了两餐,小睡了一会,空姐温柔地在广播里播报“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请大家系好安全带,谢谢各位搭乘本公司的航班。”

冷以珊心突地悬到了嗓子眼,走的时候,大岛浩深情款款送别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在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她不由地弯起十指,在衣衫上揉搓着,她……竟然很紧张。

“小姐,这种颠簸是受气流的影响,你不要害怕。”空姐看到她的异样,上前安慰。

她勉强抑住狂乱的心跳,“我知道……”语音微微有些颤抖。

“我握住你的手好吗?”空姐蹲下身,“再有五分钟,我们就平安地到达东京了。你第一次坐飞机?”

“呵,不是!”她近似虚脱。这位空姐看着怎么有些面熟?

一阵猛烈的碰击,飞机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从舷窗上看到了机场大楼、树木、人群。

飞机缓缓地靠近出口通道。

“现在好些了吗?”空姐微笑地站起身,替她解开安全带。

“谢谢,我没事,很好!”冷以珊背起包包,顺着人流走出飞机。故意拖了很久,才去领取行李。东京正是中午,雪后放晴,太阳光强烈得刺眼。出关处挤满了接机的人,她扫视了一眼,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心情一下就坏了。她对他说,十天后再见的。他忘了吗?还是又被别的女人吸引住了?

拖着行李箱,低头郁郁地出了关口。“冷以珊,冷以珊!”一个男人大叫着向她跑来。

她惊喜地抬起头,收起行李箱的拉杆,一对上那双犀利如鹰的眼眸,她咬了咬唇,笑容以极快的速度冷却下来。

“上帝,总算赶上了。”山口真一气喘喘地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冷以珊穿过他的肓,看向身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找不到那个笑得邪邪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她轻声问。

“听渡边社长说的,他本来打发特助过来接你的,我正好在夏音公司,听他向特助一再的描述你的样子,我就自告奋勇过来。很累吗?”他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嗯!”她含蓄的浅浅一笑。

“时差倒不过来吧!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嗯,先吃饭还是先回家?”

“家?”冷以珊被这个词怔住。“呵,我想大律师事情太多,有点忙过头,我不去市区了,直接从这里坐飞机回札幌。”

“冷以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山口真一扬起眉毛。

“十二月三十日呀!”

“明天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后天就是新年,现在年假中,你一个人干吗回札幌,当然回渡边家啦!”

“中国人重视的是春节,元旦就是普通的日子。我不去了。”她只是翼的女友,又没结婚,怎么能在节日里去人家家里呢?渡边社长和玉子夫人爱屋及乌,对她很疼爱,但这也不能成为她把渡边家当成家的理由。现在大岛浩入了渡边家户籍,她更不能去。

想到大岛浩,就有点想叹气。

“哥,你怎么在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两个人一起错愕地回过头,是飞机上那位温柔和善的空姐。

“我妹妹依子,这是冷以珊医生。”山口真一耸耸肩,为二人介绍,神情有些古怪。

“冷医生刚刚和我一架飞机,世界原来这么小呀!哥……”依子俏皮地看看冷以珊,又看看山口真一,暧昧地挤挤眼。

冷以珊想起来了,这位依子小姐曾经是大岛浩的情人之一,大岛浩就是为她,被别人刺伤瓣膜,她在手术室外和依子见过一面。她当时裹在口罩之中,依子没有认出她来。

心底突然升起翻涌欲吐的不适感,她有些头晕目眩。如果和大岛浩一起,她是不是要经常面对这样的情形。在某时某地,和他从前的情人不期而遇,她说什么呢?

无力,沉重的无力快要把她压垮了。飞机上那紧张的期待已化为云烟,只留一丝惆怅。

现实来得又快又猛,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快回家去吧!我送下冷医生。”山口真一察觉到冷以珊脸上的细微变化。

“搭个便车也不行呀!”依子向哥撒着娇。

“航空公司不是有班车吗?”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冷医生,再会喽!”依子微微欠身,笑着走远了。

“你不要介意,依子她……和他早已成为过去。我虽然也气愤,但他们二人之间是你情我愿,我无话可说。不过,他现在……已经变了。”真一关心的打量她,果真有一双洞察人心的利眼,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心结。

“我没事。”她惨然微笑。

“可你的表情写着不是这句话。”他抓住她的手臂。“如果和他在一起觉得累,就分开,投进我怀抱好了。”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不用了,我真的要回札幌去。”她勉强顺过气,喃声的道:“山口先生该忙的事很多,以后就不要再分神为我*心了。”

“我和他同时出现的,为什么你对他就那么好,却把我驳得远远的,真不公平。”真一埋怨归埋怨,还是依了她,拖着行李箱去看看有没有航班飞札幌。

他似乎还不晓得她和大岛浩分开的事,她保持缄默,不愿深谈。

不是不自信,可是心里就是没底。想他的时候,他消失了,讨厌他时,他分分秒秒在你眼前闪着,她心中即使有一点喜欢他,也只能命令自己赶快回头。

兴冲冲的下了飞机,一个小时后,孤零零的又上了飞机,她独自飞往札幌。

上机前,她给黑木医师打了个电话。黑木医师说自那天和她一起为大岛浩检查过后,就没见过。

她又给美津打了电话,说今天到家,顺便问问乔和她之间怎样了。美津没开口,就哭了,说乔蒸发了,已经十天没有任何联系,打手机也不在服务区。

她一慌,忙拨了电话到渡边家,玉子夫人接的电话。她先礼貌地向玉子夫人祝福新年,说明自己有事,要先回札幌,最后,她问大岛浩最近身体好吗?

“浩说工作室有事,要出去一阵。他没和你联系?”玉子诧异地问。

“可能发的邮件,我的手机在国外用不起来。我回札幌再看。”她关上手机,准备登机。

一到札幌,顾不上收拾行李,她忙打开电脑,邮箱里除了几封同事的贺卡,没有任何留言。

在她对大岛浩所了解的范围,她都找遍了。用美津的话讲,大岛浩蒸发了。

明天,果真是代表着茫然不安的未定数。

抚摸着为他购买的羊毛围巾,不知该如何取舍。

猜不出他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离开,留个言,难道她会追过去缠上他?那个风雪夜,他抱着她讲的那些话,有几句能当真?

这就他口口声声爱她的方式吗?

不敢埋怨,也不敢奢求,只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现在好不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为什么总让她的心悬着呢?

她还不够痛吗,翼的过世,现在又是大岛浩的失踪,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她?

想不通,想不透。她就象是被独自扔在一个孤岛上,却还在担心抛下她的船上的人是不是平安。

花开花谢都是规律,这是她的命数。无边反抗,黯然接受。

她的心里,有一个叫大岛浩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走远。

新年过去了,转眼是二月,有一天山口真一发短信过来,说东京的樱花开了,她抬头看看医院的楼下,仍然一片萧索,北海道的春天来得很晚。

浑浑噩噩过着,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美津不比她好哪里去了,活泼的小女生一下子消沉了许多。

上班、下班,值夜班,她所有的时间都被病患占去了。她再也没遇到象大岛浩那么强悍的病人,他是最特别的。

“冷以珊,你有没有发现札幌街头的鲜花多了许多,而且还便宜。买束回家增加点情调吧!“美代擦干湿湿的长发,换上家常装。今天只有一如手术,她可以早早回家陪老公。

冷以珊懒懒地依在椅子,一动也不想动。“我记得买,却不记得护理,没两天就全凋谢了,花瓣落了一地,还要麻烦美津打扫。算了吧!”她现在对所有的所有都没有兴趣。

“你是不是现在还整晚闷在家中。冷医生,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山本教授好象对你……有点意思,你晚上可以和他一起去喝杯咖啡,看个电影什么的。”美代指的是山本健有次跑到医院来看望冷以珊的事。

“我是来日本工作的,如果想结婚、交往,等我回国吧!”她不会再和哪一个日本男人有牵扯了。

“呵,真坚决呀!听说中国男人很会疼老婆,是真的吗?”

“有一点吧,但也不会全部。日本男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中国男人这个方面好一些。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问个不停?”

“就走了,就走了。”美代笑着跑出办公室。

别人从恋爱到结婚,似乎都很容易。到了她这里,哪一步都难于登天。上帝没有给她开窗,也没有为她关门。

四个多月了,札幌的街头也已樱花烂漫,被风一吹,满街的清香,季节接着时序追来了,大岛浩依然没有一点音信。

她已经不大想他,他能这么轻易的离开,她就不要多留恋。

只有翼,她永远的翼,默默地睡在山里,是她唯一的温柔。

冷以珊又坐了一会,直到幕色四临,才出了医院大楼。花园里,有几个病患在散步。天气暖了后,户外的人越来越多。灯光下,粉色的樱花一簇一簇,美得非常缠绵。

擦肩而过的值班护士和她道别,她轻笑挥手,低着头向捷运站如走去。

一辆黑色的宾士车横在站如前面,她越过车身,看到车前有一双长腿。她恍惚地顺着长腿,目光往上移动。

俊逸的脸庞依然温雅,唇角的一丝微笑温和得令人心折,衣着、仪容不可思议的整齐,熨贴的黑绒长裤,搭配的白丝衬衫,甚至看着她的温柔眼神,和她午夜梦回时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世界突然变得如此寂静,万物失去了声音。车辆和行人在街上来来往往。可是,静得什么都听不到,也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她必须闭上眼睛,才能抑制住颤抖。这是梦,是梦……

“嗨,以珊!”温存的嗓音轻触上她的性灵。

她愕然睁大眼,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惊人。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6:59:54

六十,花之物语(五)

这斯文俊逸的轮廓,温柔含蓄的语气,都是她刻骨铭心的印记,深夜梦萦的依恋突然具体化,呵,她反到觉得不真实了。

夜风吹起,飘动她的发丝,带来樱花的香气。

她呆呆地站在无数车辆穿行的街头,看着梦魇一般的身影向她缓缓走来。泪水涌满了眼眶,她一阵阵地发冷,心中寂静的空白。

曾经一千次一万次地向上帝祈求过这种奇迹,翼只是和她玩了个躲猫猫的游戏,某一天,在她措不及防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温柔地笑着说,他并没有离开她。

她想念他的笑声,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凝视,甚至他温柔的轻抚、滚烫的吻、她在他指下的嘤咛,想到快要崩溃、无力支撑时,她就会做这样的梦。

梦毕竟是梦,在梦里,没有天人相隔,没有分歧,没有岁月,只有爱,满满的爱。她很沉醉这样的梦,但没有想过这样的梦有一天会实现。

她是冷以珊,冷静而又理智的冷以珊。

翼走了,已经快一年了。她在一天天默默流逝的时光里,用泪水和思念接受了这个事实。

难道事实其实才是一个梦?

俊逸的身影与她只有一臂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窒息着……

“嗨,以珊,我回来了!”温柔的食指触上她的脸颊,“你好瘦,清瘦又苍白。”

她哆嗦着双唇,控制不住汹涌奔流的泪水。但她不想去拭,也不想控制,她任泪水狂流。

“我很想很想很想你,对不起,以珊,让你等太久了。”他俯下身,温柔地替她拭着泪,幽幽的呢喃象夜的轻叹。

“大岛浩……变脸的游戏好玩吗?”凄楚得几乎断息的语音,悲伤地放诸于空气之中。

风雪之夜,他问“你会记得我的样子吗”,机场,他搂着她拍照留念,原来,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她粗心的没有多想,他到底有多傻,为她这样做,值得吗??

“呵,手术有这么失败?”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以珊你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乔说和渡边翼的照片根本就是一个样。”

怎么会看不出,勾起唇角的弧度、深邃带有一点霸道的眼眸,抬手的样子,讲话的语气,还有挺拔的身材、那一双长腿和掩藏不住的邪魅气质,他变成云、变成烟,她都认得。翼,总是温柔得象阵微风,暖暖地包围着她,大岛浩即使变成一阵风,那也是阵火风,热得她想逃。

她突然动怒,猛力地拂开他的手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他大吼,身子止不住的颤栗,腿软得站立不住,她摇晃着向一边倒去。

“以珊!”他慌忙围上来,紧紧搂住她的身子,怕她跌倒,跌伤了自己。

“不要碰我,不要,不要,不要……听到没有。”她已近颠狂,拼命地摇头,“这样子算什么,为什么要变成另一个人?为什么呀,说都不说一声,你问过我吗?凭什么要变成翼,你有哪一点象他,眼神、笑容,讲话的语气……象吗?象吗?你……翼已经没有了,现在……浩也没有了……为什么要这样的残酷,为什么???”

“以珊。”他轻唤,脸孔的肌肉扭曲着,“以珊,以珊,以珊……”

她的名字变成了咒文,由他的唇吐露咒语。

“以珊,我爱你,愿意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知道你想他,你的心里只有他。可是我好想你能爱我,那么,只有这样,我有他的心、他的面容,我就可以变成他了,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以珊,死去的人是大岛浩,渡边翼回来了。”

回来了吗?她狂乱地哭着,哭到抽气,哭到无力。

她瘫倒在他的怀里,几乎进入无意识状态。

“大岛浩在这个世界上,从一出生,就不光明,三十多年,过得非常坠落、阴暗,这样的人消失了并不可惜。他的生命是你和渡边翼给的,能够成为渡边翼,是他的幸运。”轻怜密惜的吻,飘落在她苍白的面容。“只要能和你永远不分离,他不在意有没有自我,对于他来讲,爱你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这实在不像大岛浩,意识模糊中,她勉强分出一丝神智想着。大岛浩有那么鲜明的个性,张扬狂傲得要求她在看着他时,不能有一点点别人的影子。

她到底带给了他什么?

哀伤的泪滚滑下脸颊,湿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颤抖。

“你能轻易地放弃大岛浩,可是,我不能……”她无声的低语,苍雪的容颜没有控诉,只有凄然,无边无际的涩楚。“他是没有什么优点,花心、冲动、滥情,常惹我生气,让我恨他恨得气绝,但我宁可他让我恨着、气着,我……也不要他消失,谁都无法代替谁,大岛浩就是大岛浩,渡边翼就是渡边翼。即使你有一张和翼一样的面孔、同样的心,也无法让我认同你就是翼。大岛浩邪魅坏坏的样子,也永远不会在我的心头消失。”

他被她的话惊住了,他以为在她的心里除了他体内的一颗心,他一无是处。没有那颗心,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在那些他为她发疯的日子里,她表现得那么的平静和淡然,他理解错了吗?

“以珊,你是不是有一点在意大岛浩?”他霍然收紧怀抱,匆惶的感觉她仿佛要做出什么举动,而他拦不住。

“在意一点又怎样?很在意很在意又怎样?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个人吗?”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迸流,“你总是自以为是的做许多事……你要把我逼疯逼走才心甘吗?”

“以珊……”他低吟着她的名字,不亚于她的痛楚程度,“你说过我永远取代不了渡边翼,我才……”

“渡边翼也永远取代不了你。”她微微抬手,很想一巴掌甩上那张让她心疼成碎屑的脸,手伸到半空中,无力的缩回。

她梦想世上如果有神话,翼会回到她身边,但这样的神话,她不忍去看去承受。

“放开我,我要回去了。”她勉强撑起双腿,格开他的双臂。

“以珊,你……仍然不愿意爱我吗?”他不松手,将她强箝的紧锁在胸怀内,紧得让她无法喘气,宛若欲揉和进他的身体,化为血肉的一部分,永远分拆不开。

“呵,我现在该喊你什么呢?浩还是翼?不是不愿意爱你,而是我不能爱你。如果就为了你换了张面孔,我欣然接受你,我怎么对得起大岛浩?这对他公平吗?我爱的就是一张面孔、一颗心?看着你,我会想他,笑得坏坏的样子,在餐馆里找我搭讪,在火车上强吻我,无助的抓着我的手让我给他一年的生命……多少事情,我能和你现在的样子联系起来吗?知道吗,你没有让大岛浩得到新生,你彻底杀了大岛浩。”

大岛浩僵冷地站在黑暗中,嘴唇痛苦地抿紧。在韩国的四个多月,他吃尽了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也忍受着对她的刻骨思念。付出这一切,他是为了让她能够接受他、爱上他。

事情为什么会变质了呢?她做错了吗?

心痛如绞,惶恐无措。“以珊,你真的不想看到我吗?”他细吻着她,绵绵密密,盖满她的头脸颈项,每一寸暴露出来的肌肤,语音中的痛苦,深沉得令人发抖。

“我想你,都快疯了。我似乎总是在做傻事,总是让你生气,可是你懂我的心,对不的?”

一滴滴的泪水,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衣襟上,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他的神情。

“先回家吧,明天……明天再说……”哭泣费去了她太多的体力,她好累,不忍现在这个时刻这样子弃他而去,也不能一直站在车来人往的街头,她紧咬着唇瓣,说。

“好的,回家!”低柔的嗓音抑制不住狂喜,他牵住她的手,为她拉开车门。她没有推开他,是不是证明她准备接受他了?
一路上,她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回他的身上。

美津没见过渡边翼,冷以珊和大岛浩相偕地从车上下来时,她以为来了位客人,很热情地上来问好。

“好久不见,美津小姐越来越漂亮了。”大岛浩微笑着说。

“你认识我?”美津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脱口问道。

大岛浩耸耸肩,恍然地挑起眉,“哦,听以珊说起过。”

“美津,晚餐好了吗?”冷以珊的心里象被压了块石头,她笑不起来,也装不出随意和自如,她一直低着头。

“准备好了,可是不知道来客人,晚餐很简单的。”美津还在打量着大岛浩。

“我又不是客人,不过,真的有点饿,我今天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呵,我很紧张。”他返过身,对着冷以珊,“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语气自然得象他根本不离开,不,这是十足十渡边翼的问话方式。

大岛浩会说,“以珊,吃过饭再洗澡,不要饿坏了胃。”

疯了,真的要疯了,脑中象装了只万花筒,一会儿闪过大岛浩,一会儿闪过渡边翼。

“你……和小姐很熟?”美津摆放好晚餐,悄悄地问大岛浩。

“嗯!是非常非常熟,美津小姐,乔给你打电话了吧!”

“上帝,你怎么知道的?”美津眼珠快瞪出来了。

“美津,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会整理的。”她看不下去他们这种玩闹的问话方式,她也不知怎么介绍大岛浩,一切全乱了,没有一点点头绪。她接受不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别人同样不能理解。

悠然自得的人是大岛浩,他很舒适地享用晚餐,象回到久别的家。

大岛浩是个天才,可以把许多简单的事弄得特别特别的复杂化。

“哦,你不必整理,扔在那,我明早过来一起清洗。”美津无奈地解下围裙,好奇地扫视了下大岛浩,一会回家打电话给乔,问问他认不认识这个奇怪的男人。

别墅里只有他们二个人了,象从前的许多许多的夜晚一样。

“以珊,我现在会讲一些常用的中文了。在首尔的大部分时间都很闲,我让乔找了个中国留学生,每天教我一点中文,以后陪你回国时,就方便和你爸、妈交流了。”他腾出一手,握住她的手。

她低着头,慢慢拨弄着盘中的饭菜,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你……见过渡边社长和夫人吗?”

“没有,我一下飞机,又直接飞札幌。我……想尽快地见到你,我们分别一百三十六天,你知道吗,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明天回东京去吧,渡边社长和夫人一定很想你。好象你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以后你该把精力放些工作上。”她用平静的口吻说,心中却是一阵阵翻绞撕裂般的疼痛。

“以珊,为什么我的以后里没有你呢?”他没有象以往一样愤怒咆哮,他的平静却更加骇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不能再有交涉了,我不忍把你当成翼,看着你,心就好疼,这是一个魔障,我翻不过去。你为我牺牲了自我,可是……我不敢爱你,忘了我吧,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她深深吸气,头一直低埋着。

“忘不忘记,不用你来教我。”大岛浩苦涩地冷笑,他顶起她的下颚,逼着她看向自己,“我不在意没有自我,你又在意干吗呢?我只要你爱我,牺牲一次、二次又有什么。难道你希望我象他那样睡在地下,永远活在你的思念里?以珊,你不想念这张面容吗?是你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呀,你看,你看……还有这里,你摸,是他的心在跳,在喊着你的名字。”他喉咙干哑,嘴唇苍白发青,一把拉过她,把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她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

她悲痛地咬住嘴唇,身子不住颤抖,血液在体内疯狂地奔涌,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无法去想。

“……我看不到翼,我只……看到浩流血的脸……”她突地推开他,哭着往楼上奔去,关紧卧房的门,放声大哭。

大岛浩僵住,没有了她的怀抱,装满了空气,冰凉冰凉的。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0:15

第六十一章 花之物语(六)

上午的阳光灿烂明媚,空气中有宁静的花香,偶尔还有一两只小鸟啁啾而过,病房大楼外的草地象块浓绿的地毯,几个穿病号服的病人沿着小径慢慢地踱着步。

冷以珊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有一会了。这几天,她常这样发呆,一动不动的,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心中一会儿伤感,一会儿酸楚,一会儿又荡出缕缕温柔。很矛盾,很挣扎。

大岛浩没有回东京,寓所又象从前一样,到处都是他的天下。她尽量不与他碰面,午夜回家,清晨出来,三餐都在医院解决。他也不逼她,也不催促,好象是慢慢等待她适应他现在的样子。

说实话,她是不敢面对他,他怎么会这么爱她呢,她有什么好让他傻得去做出那样的事?

太深重的爱,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拿什么去回报他?

“上帝!”美代掩住唇,眼红红的走进办公室。

冷以珊转过脸,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他……真的为你去做了整容,上帝,我刚刚还以为渡边医生复活了,真的从面貌上一点也看不出,除了身高有些差别。”

冷以珊倾倾嘴角,没有成功地挤出笑意。他来医院了?呵,医院里又要掀起波澜了。

“藤野院长也吓住了,早田医师惊愕得差点跌倒。冷医生,浪子要么不动心,一动心绝对就坚韧真挚,比天高比地厚。上帝,我要是被一个男人这样爱着,我情愿为他去死。”美代大发感慨,瞟到冷以珊一脸的平静,嗔怪地碰碰她的手臂,“那么俊美的男人为你变成你心爱男人的样子,你怎么能无动于衷的样子?”

冷以珊微闭下眼,回到办公桌后,抿了抿唇线,“你说,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渡边俊之夫妇听说大岛浩整容的事,特地从东京赶来,玉子夫人抱着大岛浩哭的样子,她记忆犹新,那是连坚冰都能融化的泪水。他们没有她想得多,他们一下子就认同大岛浩就是渡边翼,是他们亲生的儿子,欣喜若狂。渡边俊之老泪纵横地握着大岛浩的手,拍拍他的肩,什么都不说,又象什么都说了。

大岛浩很淡然。

她很心疼。

玉子夫人临走前,把她拉到一边,恳求能不能请她的父母来东京一趟,要不请她陪她和渡边俊之一同回一趟上海,还问是喜欢单幢的别墅还是愿意住那种高层的公寓?

山口真一给她打电话,说承认他输给了大岛浩,与大岛浩相比,他对她的爱太微弱,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对她的爱比得上大岛浩,即使睡在山里的渡边翼也比不上。

美津现在更是对大岛浩敬佩得五体投地,乔也来到了札幌,美津整天对乔说,大岛浩是乔学习的榜样。

……

每一个人都说,羡慕她,她真的很幸福。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有位歌星特地为大岛浩写了一首歌,叫《漂洋过海来爱你》,为了爱你,我用了半生的心力,积蓄了一生的勇气,放弃所有的风景,漂洋过海,来到你的面前,为你拭去眼角的泪……这首歌听说现在位居流行乐坛排行榜的首位。

只有她沉默着,象飘移的一颗孤星,茫然地在银河中飞行。

那个放荡不羁、邪魅性感的俊美男子,轻易地被别人遗忘了,人们只谈论他的痴情,接受他现在的样子,不再提起他在T型台上的风采。唯有她记得,想起来就唏嘘不已。

“冷医生,冷医生!”一只放大的手在她眼前晃个不停,冷以珊愕然抬起眼,“什么?”

“你在听我讲话吗?”美代拖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

“你说什么了?”冷以珊讶异地问。

“上帝,恋爱真的让人智商变低吗,瞧你现在心不在焉的样子,真的和那个冷静专业的外科医生没办法联系。”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吧,你对我讲什么了?”

“不是谁都能象你这样幸运的,好好把握大岛浩,不要负了人家,现在你不要再矛盾啦,也不会再有对不起渡边医生的错觉。对于你来讲,自始至终,爱的就是一个人。”美代说得头头是道。

“自欺欺人。”冷以珊玩着桌上的水笔,信手在一张空白病历上乱画一气,“明明就是两个人。”

“上帝,你不会移情别恋吧?冷医生,你若那样做,会犯众怒的。这个世界,有几对夫妻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都是合适、差不多就凑合在一起了。象大岛浩这样痴情的男人,比恐龙还要珍贵,你不要不知足。帅气、多金又有才华,要命的是,爱你爱疯了。”美代用手指点点她的手背,斜睨着。

“今天做手术的病患检查单你给我了吗?”冷以珊挑挑眉,问。

“干吗转移话题?中国人都这么顽固吗?”美代嘀咕着,站起身,从档案架上拿过检查单。

“只有我,好不好?”冷以珊苦笑笑。

“既然有自知之明,怎么就不改呢,你要……渡边……呵,大岛先生你来啦!”美代有点结巴地笑着说。

熟悉的脚步从门外往里走来。冷以珊一怔,身子不由地紧绷着,捏着检查单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护士长,你好!”大岛浩湿润柔和的笑声,让她更加坐立不安。

“呵,大岛先生你坐,我还要去病房看下病患,冷医生,手术是一个小时后。”美代非常知趣地隐去光芒,留下属于二个人的空间。

“在看病案?”

冷以珊看着资料夹上的一只大掌,“是手术前的检查单。”

“现在手术前还吐吗?”

“偶尔!”她缓缓合上资料夹,把他的手夹在里面。

“还是不愿看我一眼?”他不躲也不闪的让她夹住他的手。

“不是!”她站起身,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瞟到他深情款款的视线,叹了口气。

“以珊!”大岛浩突然一个跨步靠近她,将她搂进他怀里。“不要觉得爱现在的我就是对不起从前的大岛浩。象你所说的,我就是换了面孔、换了心,也变不成渡边翼,我的本质就是大岛浩,灵魂也是。你真的爱一个人,会在意他的长相吗?你不是一直强调相爱是精神契合。你总这样别扭着,是不是心里空不出位置给我?”

他将她紧搂住,她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话里的无力。

“你也知道我不在意长相,为什么要去换脸?”她试着推开他,害怕这样暧昧的拥抱被同事撞见。

“因为以珊喜欢这张脸,她虽然不说,我也知道,她的床前柜的抽屉里有一个影集,她每天都要看很久这张脸,不然无法入睡。现在,他是活生生的了,不比照片更有立体感吗?”他强迫她看向他。“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事,我就会全力去做。”

她抿了抿嘴,也只有大岛浩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做出这种违背常规的事,都是为了她呀!想着就非常非常的心折。

“我真的很想打你,打醒你,你总说了解我,你有哪一点了解了,我……说暂时不能接受你,是暂时,不是……说永远。翼那时刚过世不久,要开始一份新的感情,我必须要有回报你的能力,你要给我时间。你太心急,如果你细细地看我,你就会懂我的心了。我答应你开始交往,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其实……为什么要急着去做这样的傻事?”她举起手,无助地空中比划着,有点语无伦次。

“以珊!”他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温柔地问道,“你是不是在说你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已经在爱我了?”

她忧伤地看着他,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突然掂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他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事实上她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

“不要走开,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她又吻了他一下,闭上眼,放松身子,靠在他怀中。

这是他们之间,她第一次主动。他捧着她的脸,轻烙下一吻,很神圣也很郑重。“以珊,为这一天,我走了多远的路,我……终于走到你身边了。”他紧紧地环抱着她,像彼此依赖的两个孩子。

春天的暖阳悄悄地从窗沿爬进屋内,一室的和煦,一室的温柔。

……

黄昏时分,余晖染红了西方的天空。

冷以珊冲好澡,走出休息间。大岛浩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拭着湿发,美代已经非常知觉地回避了。

他们之间不是第一次有这么体贴的动作,但是今天,有点不同,她的脸微微晕出一层红色。

她闭上眼,滚烫的脸腮感觉到他手掌的温暖,亲昵得令人窒息的吻,自然而然落了下来。“以珊,想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大岛浩低语道,同时将吻一点点地往上移,轻抚过鼻尖,在她紧闭的双眼上来回逡巡着。

“呃?”

“聪明、理智、冷静,却又那么羞涩、纯真,混合着药水、体香的清新味道,轻易地让我这样的男人无法抗拒。”他吻上她的眉毛,“在我眼中美得不可思议,我的以珊。”在他终于捕捉到她的唇时,结束了他的话。

这就是十足的大岛浩方式,冷以珊无由地有点想笑,但她忍着。“浩,这里是医院。”她永远比他多一份理智,走廊上值班护士和医师走个不停,还有病人。

“哦!”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你还是最会煞风景的人。”

俊雅的面容勾起邪魅的轻笑,有种摄人魂魄的俊美,她咽下心酸,甩下头,“是啊!你早讲过我最无趣了,在我眼里,心就是几个瓣的器官,根本不懂爱。呵,不准皱眉头,我们走吧。”

“去哪?”他牵住她的手。

“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她神秘兮兮的一笑。

她所谓的很美很美的地方,原来是市中心公园。公园里樱花和桃花开疯了,香气浓郁得几里外都闻得见。街头乐队在演奏,游客围在四周,跟着节拍摇晃着身子。散步的人群三三两两,对面餐馆的生意不错,候位的客人排成了一个长队。

她和他手上一人一杯奶茶、一块面包,和别的情侣一样,并肩走着,说说笑笑,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街边的风景。

大岛浩没有这种恋爱的经历,他以前全是速食制的,高档餐馆、精美的礼物、酒店里可供激烈运动的大床。三个步骤,搞定一切,似乎那些女人也很享受,都说他是最体贴的情人。

这样手牵着手,一个微笑,一眼对视,浅浅的拥抱,脉脉无语的心动,对他来讲,都是新奇的感受。温馨得让他无由地有些哽咽。

“浩,我们坐这边。”冷以珊拉着他坐到街头的一张长椅上,正对着市中心茂密的树林,轻轻一嗅,树木的清香隐隐约约随夜风袭来。

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肩,她仰头温柔的对他一笑,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冷以珊闭了闭眼,突然幽幽地说:“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坐班车去上班,经过这里时,我看到有一对男女在树林边拥吻,那么高挑的情侣太出众了,吸引了许多路人的视线。那个男人俊美性感得让人脸红,我……不由自主地也多看了几眼,他突然抬起头看我,我吓得忙坐正,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心差点跳出嗓子眼,象做了什么坏事。”

“呃?”大岛浩直挑眉,听不明白她的话。

她笑着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轻画着。

“隔了几天,我请朋友到树林对面的餐馆吃饭,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不过,这次他的女伴换了,他……还莫名其妙地过来和我搭讪,我都被他吓住了。”

“冷以珊!”他窘然地包住她的手,有些明白了。他以为在餐馆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更早,她居然记得。虽然心中有些不自然,莫名地却有点愉悦。

“不要插话,听我讲。”她轻笑地看着前方,“又过了几天,翼带我去看服装秀,我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主秀和设计师,我很喜欢他设计的衣服,本来想拍一件的,可是他邪肆狂野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中国人说事不过三,我相信我应该不会再遇到这个男人了。他……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想逃。似乎靠近他,就会被牵拌住了。”

大岛浩在她的叙说中,怔住了。

“谁知道世界会这么小,有一天,我被叫进院长办公室,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不屑地盯着我,他成了我的病患。从此,我就和他牵扯不清了。”她侧过身,对着他,“现在,他是我的……爱人。浩,我曾经想逃,可能就是预感到我会带给你伤痛,潜意识里不想伤害你,可是你一直执著地向我*过来,我再也不愿闪躲了。缘份就是一个圆,绕来绕去总是会遇上。一切都是上天的注定。你为我做的一切,很傻很蠢,但是也很真。爱你比不爱你,心更舒坦。浩,和翼的六年,你不要要求我去忘,那是我人生中幸福的回忆,他会永远在我心里的某个位置。但我会把我的现在和将来都给你,我会一心一意地爱你。爱你,用我的意志,用我的生命,好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想大笑,想大哭,想跳起来大吼大叫,做尽一切疯狂的事,事表达他心中此刻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受,末了,他只能露出一个微笑,幸福得令她失去呼吸的微笑。

“浩,我爱的这个人叫大岛浩。”她抚摸着他的眉毛,鼻子,慢慢移动他的嘴唇,“虽然这张脸是我喜欢的一张脸,却不是他的。我爱他不是因为这张脸,也不是因为一颗心,我就是爱上了这个坏坏的有点花心的男人,他曾经有一张非常俊美的面容,邪魅得让所有的女子都想尖叫。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再惋惜失去的一切,我会替他记住那张面容,即使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也会把他牢牢记在心中。有一天……”她握住他的手,凑到唇边落下一吻,“我会把他寻回来的。”

她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能再让他胡猜。看不清她的心,他会做许多别人无法想像的事。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了她不能失去的人。

不能失去,不可失去,不敢失去,不愿失去,她就要明明白白的把心坦承在他面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深深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灵魂深处。

她的话一向很少,更别谈说这样煽情的话语。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被她爱上,是如此的美妙,是不能形容的巨大幸福。

“谢谢,我的……珊!”他哽咽着,颤抖的印上她的唇。

这个时候,只有一个缠绵的深吻才可以表达他心中的千言万语。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0:37

第六十二章 花之物语(七)

雨是从早晨一直下着的,很细密的春雨,悄无声息地飘着,到了下午三四点左右,天晴了,露出淡淡的阳光,别墅的小庭中的花花草草显出一种盎然的生气。

今天是周休,冷珊没有去医院,最近的几次周休,她都是歇在家里,手机开着,有事值班医师会打电话过来。

她仍是敬职的医师,但事业在她的生命中已不是最最主要的了,不知不觉,她把她的重心慢慢地移向了另一个方向。

慵懒地坐在餐厅里,舒适的家居装,头发随意地拢在身后,一杯茶,一碟刚出炉的小饼干,一本时尚杂志,闲闲地打发美丽的春光。以前,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奢侈,她舍不得这样浪费,分分秒秒都泡在医院,总是有医不完的病患、做不完的手术。

现在发觉,自己错了。她并不是真正事业型的女子,一旦开始了这种惬意、懒懒的生活,她就象有了瘾。

他们今天晚上吃意大利面。平时的三餐仍是美津做,周休的时候,大岛浩让美津和乔约会去,寓所里的所有家务和三餐都是他来。

冷以珊有时想帮忙,他总是把她推开,笑她除了会拿手术刀,其他什么都做不来。她承认,确实是这样。

刚刚大岛浩就进了厨房调制料汁,好久都没有出来。冷以珊探过头,看着他在灶台边专心一意的忙着,她突地冒出吻他的冲动。男人下厨为心爱的女子烹调食物,举手投足,有如君临天下,控制全局。他搓揉食物的一双巧手却又温柔而感性,那是他最性感的时候。

她没有一点迟疑,拉开厨房的门,眉宇间有轻轻的笑意。她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头倚在他背脊上,“浩!”喃喃的低呼有如轻吟。

“上帝,你会害了这一锅面条的。”大岛浩勾起唇角,宠溺地分出一只手拍拍她。

“害了又怎么样?”她继续发出象小猫一般的呻吟。

“你的晚餐会飞的。”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胸口,心因为她的妖柔而有些失控,他无法专注一把握面条的火候,不知是火光照着,还是别的,他浑身上下开始灼热起来。

“飞就飞了吧!”柔柔地轻叹从她的齿缝间窜出来,她用鼻尖轻触着他宽阔的后背。

“上帝!”大岛浩大口地呼吸。自从彼此确定心意之后,两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一直禀遵着君子的礼节,在她没有任何暗示之前,他与她之间的最高级便是吻到她气喘吁吁。

他怕她有心理障碍,他等待她有一天彻底释然接受他。她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些女人,从牵手到亲吻到融合,他和她都得一步步地慢慢走过来。过程有些难熬,但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这就是恋爱,最美好最神圣的情感,象细品一杯芳香的咖啡,要一口一口的浅抿,才能尝到真正的滋味。

今天,咖啡似乎速溶了。

大岛浩转边身,改变了下姿势,把她抱在怀里,盯着她微张的樱唇,“以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笑了笑,嗅着他身上张狂的热气及一丝油烟气,是家的味道。“这么俊美的帅哥为我洗手做羹汤,突然就想抱抱你。”

“只有抱抱呀!”他莞尔一笑,“可是我很贪心呢!”

“我……一会帮你洗碗。”她侧过头,自告奋勇地说。

大岛浩哑然失笑。“唉!怎么就没一点默契呢?”

“呃?”

他温柔地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住她的唇,技巧的舌尖不停地翻搅出她热情的一面,冷以珊转吐出一声呻吟,不自觉地回应着他的吻。

“我不……能呼吸了,放开我!”她闪躲着,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他的吻灼烫得让她无法思考,他的身子堂而皇之地贴近她,他结实的长腿织热地与她交缠,她不禁颤栗着。

“嫁给我,以珊!”他陡地扣住她颤抖的身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全化为零,他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枚闪烁着星光的戒指。

冷以珊愕然地捂住自己的唇,“浩……”

大岛浩腼腆地一笑,瞟了眼锅中烂糊的面条,“我准备了……蜡烛还有鲜花,准备在晚餐时向你求婚的,可是晚餐……被你弄飞了,虽然不那么浪漫,但我的心是一样的,嫁给我,以珊!”他以一种绵密的柔情封住她的双唇。“除了‘我愿意’之外,我不接受其它答案。”

“浩,你知道结婚代表什么吗?”她有一丝恍惚,推开他的脸。恋爱是轻轻松松的,但是结婚却让她觉得有些沉重。

“相依相偎一辈子,不离不弃,白头偕老。”他的心跳都快为她冲出胸口,她还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浩,如果我们结婚,你……以后就不可以抱除我之外的任何女人……也不能亲任何一个女人……更不能和别的女人上床,你能保证做到这一点吗?”她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她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你还不信任我?”他危险地眯起双眼,捉住她的手反背到她身后。

“你是大岛浩,你丰富的经历不像个适合婚姻的男人。但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诚实地看着他。


“不想和我分开,就和我结婚呀,从法律上道德上把我们紧紧地拴在一起。”他向前跨了一步,两人的肢体接触已经到达了即将爆发的地步。

“我不想用一纸文字拴住你,时尚界五彩缤纷,你……现在爱我,我能感觉得到,但是这份感情能保存多久呢?浩,我们……再处处吧,半年之后,如果你还有这样的想法,我做你冬天的新娘。”她脸颊微红地移开两人紧密相贴的身子,没有忽略他的男性亢奋。

“即使我有了渡边翼的脸、心,也成不了渡边翼。”他沮丧地松开她,心冷如冰,双肩耷拉着凝视她,“今天如果是渡边翼向你求婚,你也会这样和她说这番话吗?不管我为你做什么,你的内心认定了我就是那个浪荡子大岛浩。”

“浩……不是这样的……”她低声想解释,却被他一阵大叫敛住了所有的言语。

“够了,我什么也不想听。你那天在街心公园对我说的那些只是安慰我的话吧,我还傻傻地去相信,什么你的现在和将来都会给你,当我来拿时,你怎么又不给呢?你骗我,你是因为我整了这张脸,你愧疚才那样说,算了,就当我自作多情。”他干笑两声,解下围裙,起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他开门的声音,让她着急地追上去……他高大的背影怎么会让她如此心痛?

“不关你的事!”门板在她眼前狠狠地甩上。

“乔,你知道大岛浩常去的酒吧是哪家吗?”冷以珊怯怯地看着墙壁上布谷鸟挂钟轻脆地叫响十一点,大岛浩还没有回家。

“出什么事了?大岛先生出去喝酒了?”

“我把他惹火了,然后他就冲出去,手机也没带,我联系不上他。”她不想再假装冷静和坚强,她害怕他冲动的又去喝酒,然后……再做出什么傻事,在她深受上他之后,她的眼里已容不下一粒尘埃。他若身上再印满唇印回来,那玩失踪的人就不是他了。

“你不要急,我现在就出去找找。”

“我和你一起去,在家等着我害怕。”她颤抖着说。

“都快午夜了,我再跑过去接你很费时间的,你等我消息好了。”乔搁了电话。

她慌乱无措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中转了几圈,越想越怕。她当然想和他结婚,但是她……就是担心这样,他一生气就做傻事,然后再受不了诱惑……

拎了包,拿了外衣,急急地打开门,她弯腰穿鞋,忽地看到门灯把一抹黑影拉进屋内,她缓缓抬起头,对上现款 道深邃的视线。

“浩!”她光着双脚就跑了出来,扑进他的怀中。没有烟味,没有酒味,也没有香水脂粉味,有的是空气中的花香和夜露的清气。她哽咽着疯狂地吻着他,没头没脸的,又是哭又是笑。

“怎么出来得这么晚?”他哑声轻责,抱起她,怕夜晚的凉气冰了她的双脚。

“浩,你一直在外面等我吗?”

“对,我看你会不会追上来,到底在不在意我?”大岛浩黑着脸,颈上的青筋隐隐地暴动,他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托起她,走进客厅。她环紧他的颈,一点都不想松开,“我最在意你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挤作一团。

“在意还要考虑这么久才出来?”他恶恶地吼她,口气却温柔之极。

“不是考虑,”她急忙摇手,“我以为你想出去静一会,我就在家里等你,都等到十一点了,你还不回来,我才……出去找,我没经验啦,下次我……”她未出口的话被炽猛的双唇生生地堵了回去。

大岛浩没有放过她任何一处甜美,灼热的舌尖纠缠着她,那种不顾一切的吻法,让冷以珊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陷上他结实的背肌。

“还下次,你敢下次再气我,我把你扔出去,凭什么出去的人是我?”他气息粗重地将她身子挪移自己一点。

“嗯嗯,下次我出去。不,不,我也不出去,我不惹你生气。”她将自己的身子投八他的怀里,用了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他,“浩,你真的变了……你现在有为我考虑,也不会冲动的做蠢事了。”

“傻瓜,我讲过有了你,我就会珍惜自己,试着对我有信心一点,我的眼里真的就只容得下你。”他搂抱着她,将自己的爱恋借着拥抱传递到她的身上。

“嗯!”她心疼地抚摸着他淡淡皱起的眉心,“我不该乱想的,浩……已不是从前的大岛浩,他是我一个人的大岛浩。”

“现在是,将来是,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他坚定地握住她的双肩,信心十足地说。

冷以珊仔仔细细地端祥着他,双手轻抚上他的胸膛,娇嫩的唇舌模仿着他吻她的方式,血液突地从他的脚底直奔头顶,又从头顶回到心脏。

“我们上楼!”他火热的眼凝视着她,低哑地要求。

冷以珊羞涩地望了他一眼,微粉的脸颊承受着他密密的轻吻。“浩,我们明天一起去东京一趟好吗?”

“有事?”他斜睨地看着她,用他最后一丝理智与她的唇分开。

“嗯,去看下翼,告诉他……我他要结婚了。”

“上帝!”他猛吸一口气,“你同意嫁给我了?”

她伏到他怀中,对着他的耳畔低语道:“你不是只接受三个字吗?我愿意!”

“那刚才还折磨我?”他惩罚地咬住她的手指,拿起袋中的戒指缓缓地为她戴上,“以后,冷以珊不管大岛浩是贫穷还是富贵,是丑陋还是英俊,都不能离开他,听到没有?”

她挑了下眉,唇边的笑意明亮了起来,“听到,不过……”

“上帝,你可不可以一次性把话说完,你这样子,我非常紧张。”他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

“不过还要征求我父母的同意,他们对于我嫁给一个日本人可能不太容易接受。”

“我是意大利国籍。”

“呵,知道啦,不用吼那么大声,我听得清,我会帮你说服他们的。只要我能幸福,他们会解开心结的。”

“那我们明天去东京,后天去上海,好不好?五月的新娘最好穿衣了,百花开放,天气不凉不热,到哪里度蜜月都可以。”

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眯着眼睛对他微笑,“你好心急哦!”

“我替你急呀,你都二十八岁啦!”

“去!”冷以珊娇憨地赖在他身上,“你还是不要坐飞机了,对了,你上次偷偷坐飞机去首尔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我会记下的,以后慢慢算。我明天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办个旅游签证来日本,见见你,然后,尽量在他们的签证期内我们举行婚礼。还有……”

“还有呀!”大岛浩捂住心口,苦着脸,“我的心脏揪成了一团。”

冷以珊脸色一变,“怎么个痛法,让我看看。”

“你快说,说完它就不痛了。”他捉住她的肩头。

“还有我们两个都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呃?你怕我有传染病,喂,冷以珊,你的思想……”她孩子气地嘟起嘴,小手捂住他的唇,“你不肯吗?”

“不是肯不肯,有这个必要吗?我没有艾滋……”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谁说你有那个,我是想看我们两个的健康情况如何,能不能……”她皱了皱鼻子,害羞地说不下去。

“能不能什么?”他粗声吼她,她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冷静又诡异,他怎么会为她着迷呢?

“以后告诉你吧!你听我的便是,反正是好事!浩,你想看自己原先的那张脸吗?”她双眼明亮地看着他。

大岛浩低吼一声,用一记深吻夺走她的呼吸,“我不想看,我想看的是你的……”他的手不安分地摸向她的钮扣。

“浩,我们还没吃晚饭呢!”她非常非常清醒地看着他。

“上帝!”大岛浩低下头在她的颈间吐出沉重的气息,强抑下内心的冲动,“说吧,你要吃什么?”

“就吃那个烂面好了。”她怯生生地看着他扭曲的俊容,不敢乱提要求。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0:56

第六十三章 花之物语(八)

一直生活在都市里,很少真正体会到夜晚的黑暗。山里的黑夜是名副其实的黑夜。大岛浩挽住冷以珊的手臂,一直在黑暗的山径上行走着。

“为什么白天不来,这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吗?”越靠近墓地,冷以珊的身子越发冰冷,微微有些颤栗,大岛浩的手臂不禁带了力,想把身体的热量传递给她。

“就是要挑黑暗时来,这样好象和翼在同一个世界里,离他近一点。”她舒缓了嘴角的肌肉,从他的手臂中抽出手,“我自己走。”

大岛浩有片刻的恍惚,“你很唯心,以珊!”他不勉强她,与她并肩走着。

冷以珊停住脚,自讽地一笑,“我知道这世上没有鬼神,可我愿意想像他们的存在。这样,你生命中的亲人即使离开了你,也觉得只是去远方旅行,很想念他们的时候,可以跑到这里和他们说完话,他们就在一边默默看着你,微微笑着。”

“我不愿意这样想,尘归尘,烟归烟,走了就是走了,要是真的有鬼神存在,你永远也不会属于我。”大岛浩郁闷地吐了口气,不掩饰语气中的酸味。

渡边翼在冷以珊心中占的地方太大,把他都快挤出界了。

“浩,今天就是来和翼告别的。”她低着头,一直向前走着,“如果我哭,你也不要问。我想把所有的泪水一次流尽,以后和你一起的时候,我就只会开心的笑。”

“好吧!”他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心疼地说。

沉默笼罩着二个人。渡边翼就是他们中间,对他的想念,分别游荡地两个人的脑海里。

渡边翼的墓碑在青山之间,静静地伫立着。

冷以珊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星光深情地凝视着渡边翼温柔的笑脸,纤细的手指一遍遍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唇瓣、脸腮……

“翼,有几天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而我却变了。以后,可能不会常来看你,但是那些特殊的日子,我都会记着的。我要和浩结婚了。我遵从我心中的感觉,接受了你的安排,让爱延续。”

说着,她有些哽咽,捂住嘴有好一会发不出声音。大岛浩紧抿着唇,站在她身后,神情有点僵硬。

说不会和一个过世的人争风吃醋,但一遇到状况,那种妒忌就泛出心底,还真不是普通的酸。

“我会全心会意的爱浩。浩在过去的日子里,过得非常的孤单和辛苦,我渴望他和我一起后,会真的感觉到家的温暖,我怕我做不好,你如果在看着我,就帮帮我。翼,不要埋怨我的变心,这一辈子我要和浩好好的过。岁月终无敌,有一天呢,我们如果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我会把我全部的爱留给你。”

俊眉狠狠地打成了一个结,他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定下来生之约,也太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大岛浩突然冲着山里大喝:“渡边翼,你放心的走吧,我会让以珊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冷以珊缓慢地抬起来,漆黑的山峦占据了她的视野。

眼泪自冷以珊的双目夺眶而出。

山里传来了回音。大岛浩又喊道:“渡边翼,以珊是我的。”

回音重复着这句话。

“下辈子也是我的!”

回音又再度响起,大岛浩自信主动地回答着回音:“好吧!”

“浩……”

大岛浩得意地对冷以珊笑了,“你看他答应我了,你就不要打什么主张了。快下山吧,还要去看下渡边爸爸,商量下婚事。”

“浩,最后一次……”泪水噎住喉咙,她发不出声来。

他默默地抱起她,“以珊,六年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他强抱着她下山,黑灯瞎火的在山里又哭又喊,会把过路人吓疯的。他从来就不是个多礼的绅士,默许以珊心里放着渡边翼就是极限了,哪能还让她为他哭得撕心裂肺的。

和他在一起,她应该笑、撒撒娇、妩媚温柔,做幸福的小女人。六年又怎样,他和她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什么抹不去。

痴情的小女人!他惩罚地用胡渣摩搓着她的粉腮,沾到了一脸的泪水,“以珊,你要是再流泪,我会生气的。”他温柔地凶她。

冷以珊无语的从他的肩间看向黑暗中的墓地,“翼,再见了!”她在心中一声一声的念着。

“睡着了?”他俯下身,问。

“浩!”她伸出双臂,圈住他的颈,“我爱你!”

“这还差不多。”绷着的俊颜终于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告白也告白过了,现在可以轻松出嫁了?”

“嗯,不嫌弃我无趣,就娶过去吧!”

“不嫌弃,我要求向来不高。”

……

五月的新娘,听起来蛮不错的。

婚事进行得还算顺利。

渡边俊之夫妇为了大岛浩的婚事,特地去了趟上海,拜见冷以珊的父母,很诚恳地提了亲。爸爸妈妈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十万火急地追到日本,见过冷以珊,长谈一宿,又在见了大岛浩之后,才颔道同意。

接受一个日本女婿,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女儿那么在意那个帅气的家伙,处处维护他,又能怎么办呢?大岛浩自小没有尝过家庭的温暖,心中早就把冷以珊的爸妈当成自己的父母,豁出心怀的孝敬、体贴,那种孝心,岩石也会动容的。

大岛浩另买了一幢别墅做新房,渡边家也新装修了一间卧房,让小夫妻回东京时居住。

冷以珊不愿拍婚纱照,说那次在机场的合影很生活化,比较特别,把那个放大了做新婚照,挂在卧室的墙上。

大岛浩没有说话,一记缠绵的深吻表达了他心中所有的感动。她的体贴,细细微微的,察觉不着,却暖透心怀。

婚礼放在札幌的一家礼堂举行。渡边家所有的宾客都过来了,医院里的同事和冷以珊的病嘳也参加了,山口真一、山本健和山本太太坐在观礼的人群中。西式的婚礼,在礼带、气球和鲜花之中,爸爸搀着冷以珊向在岛浩走去,那一刻,她和他的眼中都闪烁着泪花。

按照日本习俗,新人婚礼后不回新房,直接去度蜜月。

蜜月就放在三十分钟路程的富良野,酒店面对着一大片的薰衣草花海。他带她去吃薰衣草冰淇淋,去买护肤品,在花田里拍照,躺在阳光下看云。这都是翼曾经想为她做的,现在大岛浩一一在为她实现。

终于,暮色降临,浪漫的晚餐撤下,星星隐去光芒。冷以珊盯着浴室里的镜子,看着镜中的人一脸绯红,她扬起嘴角。

三天前,她拿到了两个人的体检报告,所有的指标都让她欢喜。

她知道为了这一夜,他已经等了很久,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她多了点心眼,她很想给他一份惊喜。

“以珊!”大岛浩在门外叫了声,嗓音低沉而诱人。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缓缓打开了门。大岛浩微眯起了眼,以珊一袭超薄的丝织睡衣,若隐若现地看到光洁的胴体。

“你终为我而妩媚了。”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只看着她……她向他走去,伸出略微抖动的手抚摸他的黑发,发质比她想象还柔软,她抚上他的脸庞,滑过冷硬的轮廓线条,直挺的鼻梁,手指颤动了一下。

她靠近,让她的唇接替她的手贴上她的唇瓣,这时候她同时感觉到一双大手圈住她的腰。

大岛浩锁抱住她,由被动转他主动。

他的吻亲密而热情,珍惜又深重。她的手攀附着他的颈项,他的手伸进她的长发,手指掠过,紧接着她倒抽了口气,他的手从睡衣的领口探进,抚摸着她浑圆的胸部。

“叫我的名字?”他哑声在她耳边恳求着。

冷以珊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一样,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浩,浩……大岛浩,浩……”她喃喃地重复,发热的眼中闪着晶莹。

“是的,我是大岛浩……以珊!”他抱着她向大床走去,质料薄软的睡衣一下子滑落,他将她赤裸的身体放低,他身上的睡衣也飞快的没了踪影。

“以珊真的是大岛浩的了。”结实而宽厚的身体压上她。

迟来的月光从窗外斜斜地射进来。光照映照着沉迷于彼此、索求着彼此的两人……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1:44

第六十四章 花之物语(九)

七月底了,暑气逼人,在这样的热暑里,动一动就是满身的热汗。

手术室惯常的冷气开得很低,冷以珊缝好最后一针,向美代看了下。美代飞速地检查着手术器械,确定没有遗漏了什么,点点头。冷以珊欣慰地一笑,走下手术台。

“我找院长有点事,你一会把观察结果告诉我。”

“呃?有事?冷医生,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美代关心地替她脱下手术外袍。

冷以珊扬起嘴角,“谢谢你,我没事……我昨天去看过医生了。”

“是吗?你是不是太累了?”美代忽然暧昧地一笑,“结婚才二个月,大岛先生的热情还没过,你们……”

“闭嘴!”冷以珊脸羞成红番茄,慌忙看看实习医生和手术室的护士们,还好,他们没有注意她们的谈话。

美代吐了下舌,“不说,不说,你去院长办公室,这边我照应着。呵,都为人妻了,脸怎么还动不动就红!脸皮真薄!”

“是你的皮厚!”冷以珊俏皮地挪谕她,不等她回应,匆忙跑出手术室。

“真是近墨者黑!”美代轻笑摇头。冷以珊结婚之后,整个人变得非常明快而又活泼,讲话也风趣多了,这似乎应归功于她那个太会讨女人欢心的老公——大岛浩。

这对夫妻恩爱得令人喷舌,都说婚后就失去了神秘感,新鲜感一过去,一切就慢慢平淡下来。这话不适用于他们,大岛浩日日风雨无阻的接送,时不时的鲜花、礼品作惊喜,隔三差五的约会,浪漫的晚餐不断,她有次在街上看到他们牵手逛街,大岛浩看着妻子的那种温柔的眼神,羡煞众人。他们不象是夫妻,确切的讲是热恋中的情人,象一分一秒都不能分离。她常常看到冷以珊捧着个手机,伏在办公室的窗前,恬静的微笑着,不要问,一定是大岛浩的电话。

根本无法相信大岛浩这样的专情男人,原来是滥情、放纵的。粉红色的陷阱依然存在,大岛浩过尽千帆,在登上冷以珊这座岛屿后,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帆帆点点。

他们的爱热烈却不做作,自然温馨到甜蜜。可能是因为他们都经历过痛楚的过去,现在才倍加珍惜。他们的爱像不会倦怠,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深浓郁,越来越坚韧。

“护士长!”

美代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大岛浩坐在冷以珊的桌边。

“来接冷医生的吗?她去院长办公室了。”

“嗯,这是刚出笼的米团,看着不错,买了几只,这些给护士长和其他护士小姐。”大岛浩从身后拎出一个纸袋递给美代。

美代含笑接过,“和冷医生一个办公室真好,可以吃到许多美味的点心。”

“是吗?那我以后多买点,我太太到不怎么爱吃这些,她这两天胃口不太好,神情也懒懒的,是不是手术太多?”大岛浩心疼地问。

“手术是密集了点。呵,如果冷医生医术不那么高明,她可以辞职回家,让你养着。可是心脏外科医院怎么少得了她呢,大岛浩先生心疼也没办法。”

大岛浩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很心疼,以珊一下班,累得象个什么似的,有时一上车,靠着椅背就睡着了,回到家连向他撒娇的力气都没有。

“浩!”冷以珊笑吟吟地从外面进来。

“哇,真是肉麻啊!”美代夸张地撇下嘴,“我马上消失,关上门,两位尽情恩爱。”

“不要走啦!”冷以珊红着脸说。“留下没关系的,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美代不听她的,拎着纸袋避到护士值班台去,一边吃米团,一边聊聊大岛浩的八卦。

俊美的男人抢不到,说说也过瘾。

“乖,把这个喝了。”大岛浩从纸袋中拿出一杯冰着的鲜奶、两个米团,俊眉蹙着,“累坏了吧!”

冷以珊倾倾嘴角,环住他的腰,整个身子的重量倚在他身上,“回家吃,我有事要和你说。”

“不行,先吃点垫一下,你看你的脸瘦成什么样。”他不理她的撒娇,硬把她按下,把牛奶凑到她嘴边。

“好难喝!”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拒绝咽下。

“你再不喝,我就口对口的喂你。”他狠狠地瞪她,一颗心为她都担忧得疲惫不堪。

“哦!”她勉强喝了几口,脸苦成一团。“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他无力地替她拿下医帽,宠溺地白了她一眼,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回家!”

“说吧,什么事?”

回到家,等她洗过澡,吹干了头发,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她唇角微微弯起,象是心情不错。她心情好,他的心情就好。

“浩,我今天找了院长,要求坐门诊,偶尔做一两台手术。”她习惯地依进他的怀中。

大岛浩唇角勾起一缕欣慰的笑意,“这真的是个好消息,我的以珊终于可以多点时间属于我了。”

“还有……”冷以珊转着眼珠子,瞅着天花板,“浩,你今天一天做什么了?”

“设计呀,我都休息半年多了,再推也推不掉冬季的新装发布会,意大利那边催疯了。怎么,你以为我很闲呀,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要养家,可得好好努力。”他含笑吻吻她的脸腮。

她附合的点点头,“对,真的要努力。”她忽然坐正身子,噘起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干吗?”

“浩,你……有没有时间设计几件孕妇服?”她吞吞吐吐地问。

大岛浩身体一阵僵硬,抱着她的手臂哆嗦了下,“亲爱的……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就是呢,设计几件秋季的、冬季的、春季的好象也要,那时候要肥大一些,还要设计几件婴儿装,呵,那个不要太时尚。”冷以珊抬起眼睑,“浩,你干吧这样严肃?”

“亲爱的,你知道我的心脏很特别,告诉我,谁需要孕妇服?”他紧张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突然转到门诊上班,然后要他设计孕妇装、婴儿装,那是不是……

狂喜的海潮从遥远的东方慢慢卷过来,很很快就要被淹没了。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敢要求设计大师专门为她设计服装?”她娇憨地扑进他怀中,轻声呢喃,“浩,你要做爸爸了。”

大岛浩凝望着她,一直望着,什么话也不说。

“你不高兴吗?”她讶异地抬起头。

大岛浩突地红了眼眶,他屏住呼吸,温柔的手指深情地捧住她的脸,“不高兴吗?我怎么会不高兴,事实上,我快乐得都快要疯了,亲爱的,这是真的吗?”

“嗯,已经一个多月了,是蜜月怀孕。”她羞涩地低下眼帘。她是存心的,她希望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他们第一次结合时来到这个世上,为了这个孩子,她忽视他的热情,忍受着寂寞。她向上天祈求,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感谢上帝!”他俯下身,柔柔地印上自己的欢喜,内心一股莫大的感动同时向他翻卷而来。“谢谢以珊!”

“干吗谢我,这也是我的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她嘟起嘴,“我对院长说暂时坐门诊,五个月后,我要全休,以后看情形再决定做不做医生。”

“值得吗?亲爱的,你是少有的医学天才。”他有点不能承受这巨大的幸福。一直都以为他爱她比她爱他多太多,没想到,她的爱比他来得更深更悠长。

“当然值得。医学天才很多,少了我,一样进步、发达。可是我不能忽视你,忽视我们的孩子,对于我来讲,你是唯一的,我也是你唯一的,对不对?”他仰起头看着他。

“藤野院长会恨死我的。”他用这样的一句话来结语。从他住进心脏医院的那一天,医院就没太平过,最后,他还拐走了医院最优秀的医师,院长能不恨他吗?

恨就恨吧,无所谓。

他现在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俊美的面容缓缓荡开一丝夺人呼吸的笑意。

……

隔年的春天,樱花开得比哪一年都茂盛。街头巷尾到处可见一团一团的粉红在春风中摇曳。

“浩,我想吃海鲜寿司,你去帮我买几个,好吗?”冷以珊挺着大大的肚子,斜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笑吟吟地对一脸紧张不安的大岛浩说。

“好,我这就让乔去买,要不让美津做几个送来。”他掏出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我要你去买,你买的我更喜欢吃。”她妖柔地倾下嘴角,忍住蔓延着全身的阵痛。

“我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你呢,你昨天开始就阵痛了。”他丝毫不妥协。

“通常孕妇都会阵痛个三两天,我早着呢,你快去买吧,我好饿。”她咬住唇,掩饰住痛意。

“你是心脏医师,又不是产科医师,我不信。”

“医学都是相通的。浩,”她拖长了语调,“去吧!”

“哦,我去喊妈妈过来陪你,你不要乱走动啊!”象个企鹅似的在街上走,别人看着怕怕的。

“嗯,让乔开车,你现在的状况不能开车,听到没有?”她倒抽一口凉气,疼得脸发白。

“知道了,真会唠叨。”他看了她一眼,一脸悠闲,应该不会很快就生吧!他不情不愿地离开病房。

玉子和美津走了进来。

“美津,打电话给乔,让他尽量拖着浩在外面转。”她气喘喘地说,“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生孩子,他的心脏……吃不消这样的紧张。妈妈,”她侧过身看向玉子,“快,快喊医生,我觉得孩子……已经出来了。”

“天啦!”玉子慌了神,都不会走路。还是美津麻利,按响床边的电铃。

病房中乱作一团,产妇急急地被送进产房。

玉子苍白着脸,瘫坐在产房外的座椅上,握着美津的手,满满的都是冷汗。

一个小时后,大岛浩拎着寿司飞似的奔进病房,除了一室暖暖的春阳,不见一个人影。

他慌乱无措地冲出来,六神无主地张望,俊美的容颜惊恐地抽搐着。

“浩!”玉子站在产房前,含泪向他招手。一位抱着孩子的护士微笑地从产房门走了出来。

他觉得两腿发软,不短的距离,他觉得象走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那是幸福的岸端,充满了笑声和甜美。

“浩,快抱抱!”玉子从护士的手中接过孩子递给他。

他颤微微的抱住,低下头。泪水瞬间涌满了他的眼眶。

我爱他不是因为这张脸,也不是因为一颗心,我就是爱上了这个坏坏的有点花心的男人,他曾经有一张非常俊美的面容,邪魅得让所有的女子都想尖叫。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再惋惜失去的一切,我会替他记住那张面容,即使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也会把他牢牢记在心中。有一天……我会把他寻回来的。

他记得,在市中心的花园,她在他怀中,郑重地对他说过这一番话。

她真的,真的把那张脸寻回来了。

虽然他还很小,脸皮皱皱的,红通通的,可是那轮廓、眉宇、额角,修长的四肢,和他的从前就象是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

当他愿意为她放弃自我时,她一点一点的又为他找回了自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打在小小的包裹上,他哭得象个孩子。

“很少看到这么激动的爸爸,不过,是该高兴哦,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个超级大帅哥,不知迷倒多少小女生呢!呵,孩子给我吧,我该给他洗个澡了。”护士笑着说。

“我……太太呢?”他好想好想把那个总是带给他一次次惊喜,一次次完善他生命的小女人,紧紧抱在怀中。

“呶,出来了!”产房门开了,担架车推了出来,冷以珊疲惫地躺在上面,湿湿的头发贴在额角。

“以珊!”大岛浩颤抖地握住她的手。

“浩,看到了吗?是大岛浩,我把他找回来了。”她握住他的手贴住脸颊。

他哽咽地点点头,“嗯,是大岛浩。”

她凝视他,清眸开始掉下一串串热泪,眼前一张俊伟的脸模糊了。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病房,留下刚刚升级的小父母话感慨,洗过澡正舒服的小帅哥香香地睡在妈妈的旁边。

大岛浩捧起她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眸凝望着她。“谢谢你,以珊,你给我的真的太多太多,我已经不觉得我有什么遗憾。能够遇见你,真的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浩,不要这样讲,你本来就有幸福的权利,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以后,我们还会比这幸福百倍、千倍。相信我!”

“我相信!”他的大掌穿过她温乱的发丝,他抬起她的脸,亲吻他渴望已久的唇瓣。

“亲爱的,我已经给宝贝起好了名字。”他凝望着她。

“呃?”她对视着他,灿亮的眸子荡起作梦般的光芒。

“渡边翼。”他抚摸她的脸颊,在那里印上无数细吻。

“浩……”

“我们应该记住他,他曾经带给你非常幸福的时光,给了我一颗高贵的心,让我才可能这样爱你。我希望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够象他那样儒雅、高尚,有一天也能遇到象你这样的一位女子。”他柔声在她的唇瓣低语。

“谢谢浩,我想翼了会非常非常……愿意接受的。”她的手攀住他的颈项,,主动的吻上他的唇。

这个男人也许不及翼完美,但是他爱她的心不会比翼少一点点。以后,她会用更多、更长的时间来回报他的这份爱。

……

六年后!

札幌的时尚大厅装饰一新,服装大师大岛浩的新装发布会在这里开幕,这次一共有几个系列,礼服、休闲、职业,不单是女装,还兼男装。这简直就是服装界的一个重镑礼包。全世界的大型百货公司和名品店的管理层云集札幌。札幌的大大小小的旅馆,一个月前就被预定一空。日本特色风味的餐馆更是雀跃不已,早早备好了食材,准备迎战服装秀的观秀大军。

最欢喜的就是札幌市政府了,每次大岛浩的新装发布会都会让札幌市的税收收突增几倍,政府恨不得颁个荣誉市民的称号给他,不,是给他的太太,那个来自中国的女子,心脏外科医院最出众的外科医师冷以珊,虽然这几年她为了照顾两个儿子,不太动刀,但高难度的心脏手术,她还是会亲自主刀的。大岛浩爱惨了她的妻子,为了她,放弃意大利的多彩多姿,甘愿留在札幌这个不算很出名的小城。他留下了,才带来了这么多收入。不过,这夫妻俩非常低调,不愿接受外界的打扰,似乎很享受平静的家居生活。市政府有这份心意,想想也就不敢表达了。

“亲爱的,这次直的不准随便走开,我会看着你的。”大岛浩弯腰吻吻冷以珊的嘴角,又转头对一边的玉子说,“妈,你也帮我看着她点!”

玉子怀里抱着个粉团团、有着一双灵活眸子的小男生,秀气的眉眼有冷以珊的痕迹。“你去忙你的吧!以珊怎么舍得错过这场特别秀呢!”边说边亲着小娃娃的嫩腮,真是爱不够呀!

“浩,你在担心什么?”渡边俊之笑着问,“结婚这么多年,还这么紧张呀!”

“爸,你不知道以珊她……”俊眉一挑,责备地瞪了娇妻一眼,“她有前科,总是忽视我的成就。”

“计仇的小人。”冷以珊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我就那次婚纱秀没看全,其他你哪次秀,我不是自始至终坚持到底的。”

“坚持?看我的秀是享受,是沉醉,哪需要那么勉强,老婆,不要这样打击我,好不好?那次婚纱秀,是我准备向你求婚的,你竟然……”

“还说,我不是嫁给你了,目的达到就可以了,斤斤计较。”

“我当然要计较……”

“浩,你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吵去,不要站在我前面挡住我的视线,秀好象要开始了。”渡边俊之不悦地推推大岛浩。

冷以珊偷笑。

大岛浩耸耸肩,再次用唇语命令冷以珊不准走开,才恋恋不舍地走向后台。

浩是杞人忧天,她怎么会走开呢?今晚的秀可不是普通的秀,是某位帅哥的首秀,她一定要睁大眼,替他记住这一刻的。

动感的音乐流泄出来,灯光打亮了T型台,在一阵烟雾之后,秀开始了。

看大岛浩的秀确实是种享受,不仅是视觉的豪宴,也是一次口味的提高,在衣袂飘飘之中,你可以领略到浓厚的文化底蕴和不同的风情。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现场的掌声一直持续着。忽然灯光黯淡了下来,冷以珊屏住了呼吸。

一首优雅的老歌在大厅内响起,突然,跳出一个强烈的鼓点,灯光猛地大亮,一个俊雅的男子迈开长腿向舞台中央,合体的裁剪、高贵的款式、勾勒出他情感的气质,在台下女人的倒抽气声中,他深情款款地看向台下正中的一位女子。

冷以珊脸蓦地红了,这么明目张胆的示爱,她真有些吃不消。

大岛浩笑了,一个温柔到心悸的笑,他缓缓收回视线,转向后台的方向,音乐声转为静谧,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一样的衣着,一样的发型,俊美、邪魅的面容有着和俊雅男子一样的气质。稚嫩的俊容上,流露出酷酷的神情。

所有的人惊呼出声。假以时日,这个小男生一定会是时尚界一颗巨星,他的身架、气势让他具备了巨星的一切潜质。

大小两个男人的魅力惑乱了全场。在台下的掌声及疯狂的女人交换的耳语声中,两位帅哥夸张地行了个宫廷礼,两道温柔的视线一齐凝视着捂住嘴、红了眼眶的冷以珊。

主持人走上舞台,隆重地向全场介绍服装设计师大岛浩。

大岛浩邪邪地勾起嘴角,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深情地凝视着冷以珊,“谢谢大家光临我的服装秀!大岛浩站在这里,特别要感谢一个人,她是我生命中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子,是我用生命,愿意付出我所有去爱着的人,是我找了三十二年才找到的人,是我设计的源泉,是我活着的动力。我想说,亲爱的,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我爱你,永远永远!”

聚光灯慢慢地移向冷以珊,所有的目光都焦距到她身上。

话筒突地被一双小手抢走。“妈妈,我会比爸爸更爱你。”童稚的嗓音响彻着全场。

浪漫深情的气氛一下散去,全场发出一声轰笑。

“女士,你怎么还能坐在那里?”主持人轻笑地向冷以珊伸出手。

大小帅哥齐齐地伸出双手。

“上去呀!”玉子看着冷以珊,“你会幸福得让全世界的女人妒忌的。快去呀!”小娃娃也兴奋的在玉子的膝上跳来跳去。

冷以珊站起身,轻轻走向舞台。

大岛浩嫌她走得太慢,长臂一伸,抱起她,在空中转了个圈。当她站住身子时,小帅哥凑上前,献上深情的一吻。

全场一片尖叫之声,这甜美的一幕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小娃娃也被抱上了舞台,温馨的一家让镁光灯亮如白昼。

华丽的服装秀缓缓落下帷幕。

“喜欢这个因你而闪光的夜晚吗?”他低头在她的唇角低语。

别墅内,两位帅哥已进入了梦乡,渡边俊之夫妇也睡了,只有主卧室的灯还亮着,大岛浩有些兴奋。

“我更喜欢那些平淡宁静的夜晚。”她仰起头,望着他那双灼热的眼眸。“那些象生活,而这样的夜晚象戏剧,我不适应。”

“不管是生活,还是戏剧,都是属于你的。”他密密地轻吻她。

“这到是真的,不过,浩,好虚荣,我被三个大帅哥同时爱着。”她轻笑。“我好象真的不能埋怨什么了。”

“还有一个。”

“呃?”

他指指空中,“如你所说,他一定在天堂里,微笑地看着你。”

“嗯,看到我过得这么幸福,他一定比我还开心。哦,我接个电话……”煞风情的手机突地响起。

“不会是天堂来电吧!”大岛浩开玩笑的问。

“也许!”她拿过手机,打开,“你好,啊,是左幽……”

她在讲中文,语速很快,他听不懂,看到她的脸色渐渐地沉重了,轻叹一声合上手机。

“出什么事了吗?”

“左幽离婚了,现在在上海。”

“就是你在奥地利认识的朋友,和那个钢琴家结婚的那位?”他听她提起过,两人偶尔也联系下。

冷以珊轻轻点头,“嗯!”

“她比我们结婚早,应该有七年了吧!难道逃不过七年之痒?”

“七年之痒真的那么可怕吗?”她喃喃地问。

“亲爱的,我们永远没有七年之痒,那是说别人。左幽和钢琴家之间有什么状况发生吗?”他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膝上。

“想听一杯咖啡的故事吗?”

“有何不可!反正夜长着呢,我洗耳恭听!”

“左幽……”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2:24

第三卷:爱上“卡布基诺”

第一章一见厌情(上)

左幽一早起床,就觉得身体不适,头痛脚重的,骨子里一阵阵发寒,撩开窗帘,看着外面象着了火似的太阳,瑟缩了下。

这大夏天的,不是应该热吗!莫不是要感冒?说起感冒,她直发毛,她可是创下因为感冒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急救的记录。

她瞟了眼茶几上的电话机,犹豫着,是不是请个假,好好休息。迟疑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今天,那个迈森爱尔柏塔来北京,她得去接机。

迈森爱尔柏塔,她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好拗口,念多了嘴巴会发酸。

左幽是北京中外文化传媒公司的德语翻译。这文化公司说穿了就是一个中介机构,是介桥梁,把国外的演出团体介绍到中国,也让中国的演出团体走上世界舞台。常要与国外打交道,公司里多的就是翻译。她和俞俊是德语组的,俞俊这两天回老家探亲了。

迈森是奥地利人,奥地利的国语就是德语,属于她的业务范畴。她虽是小职员,今天却非常重要。

找出两颗感冒药,就着凉水胡乱吞下去。从衣橱里翻了件厚衬衫,匆匆出门了。

地铁里发如往昔,人挤人,恨不能变成张纸,贴在车厢里。她有些引人注目,在一群群衣着清凉的人丛中,她象是来自别的星球。

可怜的她,看着别人裸露的双臂,冷得牙齿直打颤。

“主啊!你知道今天外面几度吗?”日韩组的苏雯看着左幽从外面进来,夸张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你怕晒也不能穿成这样,三十八度哎,这可是高温、高温!”

“我巴不得现在是八十三度。”左幽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中,心狂跳个不停。

“你想成北京烤鸭呀?”苏雯摸摸她的额头,“天,你在发烧?”

“发热好不好?发烧,发骚,很容易混淆!”她白了苏雯一眼。

“呵,神智清寒很清晰!不舒服就请假呀,干吗这么卖命,我们这种小职员,干死累死,也不会多几个钱。”

“你们日韩组比我们好多了,现在全中国都在迷韩剧,裴勇俊走了,NAIN又来了,然后是宋慧乔、崔智友、还有那个大长今……”翻译的薪水是在底薪上再根据接待的团体抽成的。

“还有你喜欢的日本帅哥玉木宏。”苏雯笑得鬼鬼的。

“嗯,千秋王子,我很喜欢。”玉木宏在《交响情人梦》里演绎的指挥家千秋演得非常出色,左幽也狠追了一把,在他来北京时,也象个粉丝一样去追看。看过以后,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追。不是说玉木宏让她有多失望,剧中的人物只是演员演绎的一个角色,真实的人也就是个普通的人。

“幽,你是不是喜欢艺术家型的男人?”

“去,艺术家都有点变态,谁敢喜欢?”左幽不屑地说,手上的笔习惯性地在指间转动。

苏雯很有同感的点点头,“对,艺术家和精神病人就一线之差,翻过去就是艺术家,翻不过去就是疯子。你看呀,象凡高能画那么值钱的画,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疯狂到割掉自己的耳朵,舒曼写出美妙的《春之交响曲》,最后不也疯了。海子卧轨自杀,北岛杀妻然后自杀,萧邦患有忧郁,是个小白脸,被女人包养……天啦,想想这些人都有些毛骨悚然,要是一起过日子,指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被杀了。”她举起手在颈间一比画,吐了吐舌,翻下白眼,把左幽惹笑了。

“唉,也不知今天从奥地利来的是个疯子还是别的什么?”左幽敛起笑容,忧心忡忡地说。她很怕接待这些音乐家,脾气都很古怪,象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比较而言,反到是那些歌星、影星好对付,最多耍耍大牌,但是正常人范围之内。

“今天来的是谁?”

“迈森爱尔柏塔!”左幽揉揉嘴角,真是别扭的名字。

苏雯富有风情的拂了拂大波浪卷的秀发,红唇一嘟,冷冷一笑,“他呀,过气的钢琴家,呵,现在也沦落到这种卖艺的地步啦!”

“什么意思?”左幽还没看到这个迈森的资料。

苏雯瞪大一双炯炯有神的明眸,“你知道爱尔柏塔什么意思?”

“NO!”

“在英语里,它代表高贵显赫。这位迈森先生可是个钢琴神童,虽没有莫扎特那么厉害,也是十多岁就进金色大厅表演的主,成名较早,模样俊帅,是才华横溢的古典钢琴演奏家。他曾经说过一句什么狂话,这个世界上,只有欧洲人才真正懂得欣赏音乐,他只给真正懂音乐的人演奏。”

“这么狂!”左幽半张着嘴,直眨眼。

“嗯,在他二十六岁前,他没出过欧洲,不是他没钱还是没机会,是他不屑。欧洲人把他宠上天。哈,他以为他永远是上帝的宠儿,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进入瓶颈期,可能是成名太早,透支了他的才华,他的艺术突然停止不前了,他再也弹奏不出振奋灵魂的东西。他现在说多了也就是个二流、三流的演奏家。”

“那……那公司怎么还邀请他来华?”

“小姐,一流的请得到吗?咱国家属于发展中国家,刚解决了温饱,有几个人懂那种高鸦的东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欧洲不神气,在中国还能算个腕。”苏雯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哦!”左幽揉揉额角,“确是沦落了,来中国不会辱没了他吧!换我就不听这种二流的演奏,这么个狂人,我也不屑。”

“不屑,你敢不去接吗?你可是他在中国的全程翻译,真是没势了,连翻译都带不起。”

“不敢!”她冷得上下牙都在对战,也得去机场候着他。她是成年人,不会做出小儿简直的事。

成年人都知道,和自己的薪水过不去,是不明智的。

……

公司为是迎接迈森,到是很慎重。宽敞的保姆车,舒适又豪华,最高级别的酒店套房,地道的奥地利的餐馆。去接机的人有公司副总、业务经理、后勤科长还有左幽。

左幽习惯戴表,她是个很固执的人,手机就是通话,手表就是看时间,她从不混淆。为此,俞俊笑她顽固不化,总是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

从市内到机场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她不时的看手表。副总笑问:“你不是第一次接这些名人,难道还会紧张?”

她讪讪一笑,“不是!”事实是她巴不得快快接了那位狂人,然后回公寓好好睡一通,她好象有点撑不住了。

“那是激动?哈,造成不要对迈森一见钟情,他可是欧洲出名的大帅哥。”

“呵!”她干笑两声。一见钟情是小女生玩的游戏,她早过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年龄。

“左幽,你会欣赏钢琴演奏吗?”副总侧过头来,又问。

“百分之百的门外汉。”她老实地回答,“我搞不清音乐的现代与古典的区别,哪些钢琴家有什么作品,交响乐是什么,小夜曲又是什么,呵,对于我来说,所有的声音就是那个庞大的东西发出的鸣叫。”

副总哈哈大笑,“你这个形容很特别!迈森在华期间,你可能要稍微恶补下,不然怎么和他交流,那些音乐专用术语,你可以流利运用吗?”

哦,她的头更痛了。“我会尽量恶补下的。”她艰难地吞着口水。

手机铃声及时响起,解救了她的难堪。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她移坐到后座上。

“幽,是不是迈森要来中国演出了?”妹妹左静兴奋地在电线彼端叫着。

“喔!”她瞟了眼前面的上司,压低了声音。

“那你帮我搞两张票,我和姚旭都是他的乐迷。”

“我哪里有?想看自己去买。”她的声音突地冷了。

“自己去买,干吗还给你打电话,喂,你到底是不是我姐,有必要那么小气吗?”通常左静叫她姐时,就代表非常非常的愤怒。她只大了左静二十分钟,承受不起左静太大的尊重。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她压下心中的不适,平和地想说服左静,公司不是她开的。

“幽,我怀孕了。”左静的音量小了下来,“我想让腹中的孩子接受音乐的熏陶。”

心跳停摆了,脑中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神经紧绷着。

“幽,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到底帮不帮我弄票?”左静有些不耐烦了。

“嗯!”她听见自己木然的应声。

“那好,你搞到票后再给我电话。再见!”

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回音,她黯然地合上手机,还没合严,手机铃声蓦地又在车内悠扬地响起。

“呵,左幽还是个大忙人啊!”副总回过头,对她笑笑。

“就今天忙!”她自嘲地一笑,看了看来电的号,抿抿唇。“大明星,什么事?”她没好气地说。

她听到一阵呜咽,抽抽泣泣的哭声。

“元蓝,怎么啦?”她讶声问。

“幽,我怎么办啊,肖白……他今天向法院申请和我离婚!”

“老天,你们嫌名气不够大吗?一个影星,一个偶像歌星,还要借绯闻来炒人气?”

“不是,他是认真的。我该怎么办?”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2:43

第二章一见厌情(下)

“蓝,那场让学艺圈撼动的婚礼似乎过去才不到三个月。”左幽小心地选择用词,“你们当那是演戏?”

“演戏的人是他,是他。”元蓝泣不成声,“我愿意为他退出演艺圈,他说无所谓,说给我百分百的自由……说我们的结合是个天大的错。”

左幽叹了口气,茫茫然不捉不到头绪,她不是婚姻问题专家,也不是婚姻过来人,没办法劝慰哭得象世界末日到来似的好友。“蓝,我现在去机场接人,等我回来我去看你,好吗?”

“我马上要去横店拍戏。”

“那等你回京,我们再联系。”

“不,你去见下肖白,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我去?”左幽张大口,一脸惊愕相,“合适吗?”她和那个肖白就在元蓝的婚礼上见过一次,印象里有个酷酷的男人,外界的那些报道又不能当真,可以说是一点也不熟悉。

“你不去谁去,我就你一个好友加同学。等你消息,挂了。”元蓝理所当然的扔下一句话,没事了。

搞什么鬼呀?开玩笑的吧!左幽直眨眼,和她做朋友犯什么法了,难不成离婚的人是她左幽。

今天所有的人都象她的身体一样,很不正常很不正常。

机场到了。车门一打开,一干人鱼贯跨出,火火的太阳直射到身上,左幽觉得头好重,用手托着,将脸埋在掌心中,又冷又热,又轻又重。她不会要死了吧?不然怎么这么难受。

“副总,飞机已经降落了。真巧啊,不早不晚。”说话的是后勤科科长。

“那快去办下手续,争取能进停机坪。迈森先生的行李一定不少。左幽,跟上啊!”

左幽昏沉沉地应道,加快了脚步。不知和谁碰撞了下,眼前活象李咏砸开的金蛋……金花四溅。

飞机伴着巨大的轰鸣在跑道上滑翔,越来越慢,最后舱门与出口通道接合。舱门打开,空姐优雅地站在门侧,微笑地与旅客送别。

左幽用了全部的心力盯着舱门,看到眼都快脱了眶,也没看到那个迈森的身影。刚刚在车上看了下他的简介和海报,迈森很高,有着典型东欧男人魅力的俊秀脸庞,染发,戴耳环、项链,可能钢琴王子做腻了,也颠覆一下形象,瞧上去他倒个像个流行男歌手。

这样的男人在人群中是不容易被埋没的。迎送的空姐又走进舱门,所有的旅客都出来了。迈森人呢?

停机坪上连个遮荫的树都没有,阳光强烈地直射下来,左幽感到昏昏的脑袋象有千斤重,她忽然听到几声高吭的德语“轻点,轻点!”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侧身,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子站在行李舱的舱门前,比划着手势,紧张地看着几个人合力搬着的一个用厚厚绒毯与泡沫包着的庞然大物,看形状,那是架钢琴。

大牌歌星出去演唱,会带自己的麦,音乐家也不例外,习惯用自己的乐器演奏。就象奥运会上,所有的选手都会带自己的运动器材。但钢琴这么庞大,飘洋过海的过来,还真不嫌麻烦。

左幽咧咧嘴,走过来。“迈森先生。”嘴巴干得象有些张不开。

迈森没有回头,眼眨都不眨的盯着钢琴,不耐烦地一摆手,“等会再说。”

左幽脸一红,退后两步。迈森的傲慢和传闻差不多。她抿抿唇,这时,迈森的经纪人和助手过来了。左幽忙为他们介绍副总,讲明公司的接待流程和演出的具体安排,说话时,眼睛不时的瞄向一边的迈森。

真是视乐器如命,顶着个大太阳,一丝不苟的看着钢琴上了卡车,不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叽里哇啦叮嘱了一大串。左幽以为他会直接爬上卡车,跟着钢琴进城。

还好,他没有。掏出洁白的手帕,拭了拭额头的汗。洁白的手帕?

左幽撇下嘴,不好,头眩晕得厉害,迈森慢慢转过身,幽蓝如深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应该走上前去招呼,只是一瞬间,日月无光,天地一暗,左幽直直地向前栽去。

“SHIT!”昏过去之前,她听到一声烦躁的低咒。

“幽,你相信一见钟情吗?”问话的人声音紧张得有点尖锐。

“一见钟情?什么样的?”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好!”这是左幽的回答。真是奇妙的开端。至今想起来,仍是左幽心中的最珍贵的回忆。

她相信一见钟情。

那个时候,她和姚旭是小学六年级的同学。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他从一个海边城市转到她的学校,做了她的同桌。姚旭的脸上挂着羞怯神情,长得特别的高,特别的白的,使他在一群男孩子之中显得分外突出,他的长笛吹得特别好。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他。每天都刻意打扮得漂漂亮亮才上学。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留意。

她总是在放学的时候暗暗跟在他身后,陪着他走一程,看着他高挑的背景,是她最快乐的事。有一天,她不知不觉地一直跟到了他家门前。正是夏天的黄昏,刮来一片雨云,天空忽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她傻傻地站在路边,不知闪躲。

一柄蓝色的雨伴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姚旭紧抿着唇,清秀的面容严肃地绷着。她难堪得好想哭,转身想跑。他拉着她,把她带进家里,找出毛巾为她擦干头发,给她煮滚烫的热茶,拿糖果给她吃,让她和他一起做完作业、吃了晚饭,然后,他才和父亲一起打车送她回家。

他一直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从那以后,他们到时是成了很好的同学。一起读了初中、高中,一同考进北京读大学,虽然不同院校,但离得不远。

两家的家长因为他们的缘故,也走得颇近。

姚旭第一次见到左静,惊愕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左幽和左静是双胞胎姐妹,左幽大左静二十多分钟。如果穿同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型,就连妈妈有时也会搞混淆。

她和左静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让爸妈猜猜,谁是左幽,谁是左静。即使爹妈说对了。她们也不承认。

在小学三年级前,辨别她们是老师最大的挑战。三年级后,左静因为成绩太差,留了一级,她们后来就分开了。

她进了外语学院,成了文化公司的翻译。左静上了幼教师专,成了北京一名街道幼儿园的老师。

姚旭进了一家外企,做了名金领。

姚旭却轻易地把她们分得很清,没有一次喊错。她悄悄问姚旭有什么窍门,姚旭瞪她一眼,说气质差太多了。

气质是无形的东西,在脸上找不到一丝一缕。她私下却为姚旭的话开心不已。

高中毕业的那个晚上,因为兴奋,两个人都不想回家,面对面地坐在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冰咖啡。

姚旭突然问:“幽,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瞠目结舌。异样的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一会,她抬起头,郑重地说,“我相信你的一见钟情。”

从那之后,左幽就和姚旭从同学一跃成了恋人。姚旭笨拙地在树下吻她,牵她的手时,脸红红的,眼底的温柔能夺人呼吸。

以为,幸福可以这样一直向前、向前……

山东杂技团去德国参赛,她是随团的翻译,感冒非常严重,从公司上车去机场时,她头痛得身子都在打颤,俞俊看不下去,让她回家休息,他替她去德国。她拎着行李昏昏然的回到她和左静共租的寓所。

天已经黑了,老旧的楼梯上连个灯都没有,她摸索到四楼,打开门,拧亮灯,埋头向房间走去。

黑暗中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左幽缓缓抬起眼。

她的床上,姚旭与左静赤裸着身子,紧紧地厮缠着。两具白花花的肌肤在灯光下得刺眼。她回来得太突然,他们惊愕得都忘了分开。左幽皱紧了眉头,昏昏的脑袋清醒了些。

她没看到姚旭的身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目睹。

“请继续!”她无力地扯动嘴角,走出房间,随手将门带上。刚走进客厅,她就跌进了一团黑暗之中。然后,她就被急护车拉走了。

昏睡了三天三夜,她才缓缓地睁开眼。她好想一直睡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姚旭满脸胡渣,憔悴不堪地伏在她的床边,青筋暴露的手握住她的。他说他喝醉了,去了她的寓所,错把左静当成了她。

左静跑过来,对着她大哭,说姚旭的力量太大,她挣扎不了,她从没想过要伤害姐姐。

气质果然是无形的胡言乱语。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不知何处又传来他的声音。

“我……曾经相信,可是……我现在不信了。”她表情僵硬地笑了。

她搬离了和左静共租的寓所,一个人在一所公寓的地下室里住了两个月。在又湿又冷的小空间里,她杜绝了所有人的联系,睁着眼,一夜一夜到天明。

公寓里有家租户要去国外留学,房子转租给她,她从地下搬到了空中,站在窗前,看着天空的星星,她释然了。

犯错的人要承担犯错的后果,姚旭成了左静的男友,她的妹夫。抛开气质不谈,对于姚旭来讲,没有任何区别,他抱着的那个人还是从前的一张脸。

他们似乎也适应得不错。

她二年没有回家,左静结婚时是新年,她在奥地利。妈妈打电话来说,姚旭好疼左残虐,真的少见这么会疼妻子的丈夫。

她笑,默默地笑,无声无语。

“幽,你梦到什么了?笑得怕怕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3:03

第三章不必自作多情

床边的垃圾桶放满了挤压过的卫生纸,躺在床上的、面容憔悴的左幽又打了个喷嚏。她揉揉红通通的鼻尖,从床头抽起一张卫生纸,继续虐待发疼的鼻子。

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她将薄被往上拉,将自己完全包进去。

一股象是阳春面的香气从外面飘进来,她贪婪地吸了几口,她记得好象是在机场晕厥过去,事后不知道是谁送她上医院,等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安放在公寓中的床上了,正对苏雯美艳的一张脸。

头昏眼花,眼皮仍然沉重,她合上眼。面条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近。她睁开眼。

苏雯揍个碗,“噗”一声笑出来。“你这鼻子还算灵敏,来,吃吧!”

“谢啦!”她不逞能,捧着个碗,猛喝几口汤,吃得唏里哗啦的。真的好饿,似乎有三餐没吃了吧,现在是隔天的中午。

“慢点啦,你看你那吃相,会把男人吓跑的。”

“这屋里有男人吗?”左幽拨空抬下眼,四下看看,又把脸埋在碗中。

“平时不注意举止,真正对着帅哥时,装不象的。”苏雯说起这些,就象个专家似的。

“干吗要装,那多累呀,他要是因为我的吃相不娶我,那种男人咱也不稀罕。”一口气喝完汤汤水水,大碗见底才罢休。这才感到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呼吸也畅通多了。

她把碗放到床头柜,舒服地出了口长气。

苏雯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顺便拨了拨刘海,“打了个吊针就不一样,热度退了哦。”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的?天,谁送我回来的?”吃饱喝饱,才有精力想问题。

“现在问会不会有点晚?”苏雯白了她一眼,“副总给我打电话,让我直接到你公寓来。至于去医院还有送你回来,好象是那个迈森和后勤科长吧!哇,他好高,站在你家里,我都担心他会碰到屋顶。面对面看他,比海报上帅多了。那种男人怎么能弹钢琴呢,太古板了,他应该去演戏,演各种各样的角色,和不同的美女幽会。”

“迈森?”左幽惊讶地道。惊讶之余,有一点不真实感。她和他讲话,他都那么不耐烦,怎么还会亲自送她回来?

“可不是,那双修长优雅的手臂抱着你,真让人羡慕。要不是你病得迷迷糊糊的,我怀疑你是故意引迈森注意的。”

“喂,思想健康一点好不,我饥不择食呀,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有必要使这招吗?”左幽坐直身子,将枕头放直靠在身后,突地,她神情一变,“迈森今天怎么办?”

打点滴,那得多长时间,他都在等她吗?不会吧!

“什么怎么办?俞俊回来啦,替你陪着他呢,他明天才有演出,今天在熟悉场馆,他好象对音乐厅的音响效果不满意,门票倒是卖得不错,一抢而空,我朋友找我要两张,我也没搞到。”

“不是有好几场吗?”左幽想到左静,她也要两张票。

“不知有没有余票了。”苏雯给她倒了杯水,把碗收进厨房,“你是继续睡呢?还是起床洗个澡?看你恢复得不错,我就不陪你了,我明天有个朝鲜歌舞团来京,我也得忙去了。”

“嗯,你去忙,我稍躺会就起来冲澡,出了满身的汗,身上难受死了。”

“行!记住哦,你欠我一个人情,上班后请我吃饭。”

“行,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吃十次都不为过。”

“有救命之恩的,是迈森!你以身相许去吧!”

左幽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好,我一会问问他去,接不接受我的以身相许。”

苏雯笑得贼贼的,“那自恋狂讨厌是讨厌,到蛮养眼的,共度良宵也不算吃亏。”

“你还真敢讲!”左幽拿起枕头边一本杂志扔了过去,苏雯大笑着跑了出去,门“啪”一声,笑声已到楼下。

左幽又躺回被中,睁着眼睡不着。她在北京同学不少、朋友不多。玩得好的就是元蓝,但那个大影星忙得自己都找不着北,哪里会顾得上她,除非找她有事,才会拨空给她个电话。

按理,应该通知左静的。左静和妙旭已经调整好心态,当她是姐姐,但她还做不到那么自然。能够不见面,就尽量不见。

她叹息地闭上眼。左静怀孕了,孩子象左静还是象姚旭。如果象左静,也就是象她。

象她!!!

秀唇微微弯起,掠过凄婉的苦笑。

起身冲了澡,一身清凉,换了件干净的T恤、长裤,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她在寓所里转了一圈,恢复得差不多,她决定出一趟门。

……

北京国家音乐厅。

没有观众的大厅里空荡荡的,迈森扬起嘴角,两手交插着站在舞台中央,身后一台深褐色的三角钢琴,也象它的主人一般,肃然静默。

明晚,他将在这里举行开始的东方之旅个人专场音乐会。他不承认自己象外界所讲的,已是江郎才尽,他只是有点茫然,象是倦怠,日子太平和,没有让他兴奋的人和事来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于是,他来到东方,在这片音乐贫瘠的土地上,从头来起。

“迈森先生!”突来的轻语,扰乱了他的凝思。他不悦地挑高俊朗的浓眉,缓缓转过身。是昨天那位晕倒在机场的翻译,手里捧着一束天堂鸟,火艳的色彩更衬出她脸色的苍白。

他眉一拧,疏离地问:“有事吗?”

“谢谢你昨天送我去医院,还有……回家。”左幽礼貌地对他微微一笑,把火递给他。

他漠然地接过,随意丢在舞台一侧。“不必了,我不是特意要送你,是你紧扯着我的衣袖,怎么也拉不开,没有办法,我只得在那间脏兮兮的医院耗了一个多小时。”

左幽向来自认冷静淡然的个性,在任何时候都处变不惊,被迈森这句话一说,脸突地就涨得通红,一下有点挂不住,他可真够坦白的。“不管怎么样,为了那一个多小时,还是要说谢天谢谢的。”

“你应该向我道歉,而不是道谢。”迈森态度傲慢地说。

左幽来火了,“迈森先生,这话讲得有些严重,不是故意犯的错,为什么要道歉?我那时根本就没有意识。”

“过失伤人就不要承担后果?”

“这是两码事,能混为一谈吗?”左幽打断她,弯腰拾起台上的花束。“你不接受我的道谢,那我就收回。”

迈森唇角勾起一丝轻蔑,“无所谓!你不拿走,一会清洁工也会扔进垃圾道。”

“迈森先生,你真的懂音乐吗?”左幽突然问。

“呃?难不成你想救我?”迈森冷笑着坐在钢琴前,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都说音乐是高雅的、纯洁的,可以让人心灵得到净化,整天和音乐作伴的人,耳濡目染,不象个圣人,至少也该象个绅士,懂礼貌,尊重别人,这是绅士起码的行为。你做到了吗?”

“你想说的是我不该说实话,我应该说是因为怜惜你、不舍你,才陪你去医院的,那样就象个绅士,满足你的虚荣感。左小姐,不要太过自作多情。我是来演奏音乐的,不是陪你玩过家家游戏的。请出去吧,我要练琴了。”

左幽瞠目结舌地瞪着她,脑中由于太过震撼而不能正常动作,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呆愣地步向后台。待她恢复神智时,人已经站在门外了。

她凭什么要听他的话,什么叫不要太过自作多情?难道他以为她真的是对他投怀送抱。少来吧!她咬牙切齿地跺着脚,胸中凝聚了足够的怒气,他憋住满腔怒火,突地转过身。

“迈森先生,我现在知道你的艺术生涯为什么会退步了。你的心太小太狭,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眼里看不到别人。”

她一激动,忘了说德语,她直接用中文怒吼出来。

迈森优雅地扬起蓝色的眼眸,扫了她一眼,又专注到琴键上飞快移动的十指上。

“左幽。”她的声音太大,惊动后台的俞俊,他从后台冲了过来,拉住她,“你干吗?”

“我瞧不下他那个德性。”她气呼呼地挑眉。

“音乐家有几个正常的,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一早就把音乐厅的工作人员折腾得够呛,这个不如意那个不如意,我跟在后面嘴巴都说酸了。算啦,他能在中国呆几天,忍着点。你还在病中呢!”

“他真是极端自我,我道个谢,他让我不要自作多情,沙猪!”

“呵,左幽骂人喽!”俞俊调侃地向她挤挤眼。

左幽笑了,打了他一拳,“对不起哦,让你假也没休好,就帮我顶班。”

“是呀,你怎么裣我呢?”

“吃饭、泡吧、看电影,你随便挑,对了,喊上苏雯,这次还麻烦大美女亲手为我做羹汤,感动得泪一把。”

“哇,真是难得!”俞俊做出夸张的神情,“那就吃饭吧,泡吧、看电影都是恋人做的事,三个人就纯吃饭。下次我们单独约会。”

“你看,你看,又拿我开涮!嘴巴上沾点便宜,心里有多舒服?”

俞俊啧啧嘴,“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为什么说是开涮,我很当真的。”他圈住她的肩,“要是我们俩结婚,那就夫唱妇随,干脆自己开公司得了,专做德国的演出团。”


“主意不错,值得好好筹划。”她笑着接话,“但是你确定苏雯不会砍了我?”

“什么?”

“你们俩眉来眼去的,当我是瞎子呀!”她微笑着撞下他的肩,“你不会还没告白吧,当心大美女飞了。”

俞俊挠挠头,“左幽,你是不是理解……”他突然停止,神情一僵,干笑着看向通往舞台的门。

左幽纳闷地转过身。

迈森面沉如水的看着他们,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我建议你们找间咖啡厅好好聊去,不要在这里影响我练琴。”

“我们影响你什么了?你练你的琴,我们说我们的话,互不干涉。”她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音量高高的,“难道有人在你就不能弹琴,,那开演奏会?”

“如果来看演奏会的是你们这样的人,我直接飞回欧洲。”迈森冷冰冰地说。

“可以,你付违约金,随时能走人。”

“这说难倒我了吗?哼,中国人眼里就只有钱。”

“你的眼里没有钱,”左幽轻笑,“那又何必飘洋过海的过来呢?”

“左小姐,我发现你德语讲得不错。”迈森突然话锋一转。

“嗯,多谢夸奖。”

“可惜,德语说得再好你也成不了德国人。”

“呃?”

“欧洲人的高贵与优雅是与生俱来的,对于钱的认识,也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明白的。”说完,他“啪”猛力关上与后台相通的门。

“你……你……”左幽脸色由涨红转为青紫。“俞俊,你……怎么不帮我?”她把怨气发向一向沉默着的俞俊。

“我很想直接上前扇他两个耳光,打掉他那高高在上的面具,可以吗?你就省点气力吧,还真吵,幸好别人听不懂德语,不然会引起共愤的。左幽,真的不懂他那种自信从哪里来的?”

“自信?他根本就是自大,狂妄,不可一世。老天有眼,才会惩罚他沦落成现在这样。”她坏心地想。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3:26

第四章那年的梦想

二年多了,姚旭一直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天长地久已经泛黄的记忆一次又一次重现,同时也一次又一次让他鼻酸。他还是无法相信,他怎么可能把左静当成左幽。

他和左幽同学七年,做恋人四年,就差没脱光光看过,左幽的习惯、眼神、一些羞怯的小动作、生气时噘嘴的样子……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得出来。左幽是恬静的、清秀中带有一点纯真,左静却有一点俏皮,可爱之中带着小女人般的娇柔、还有一丝丝不伤大雅的小心计。同一张面容里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他不用细细端详,都能感觉得到谁是左幽、谁是左静。

他内敛、含蓄的性格和左幽很契合,他在见到她第一眼时,就喜欢上她了。很庆幸她似乎和他的感觉是相同的。

他们的爱情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有什么患得患失,很平静地过了十一年。接下来,他们该结婚了,然后生了孩子,买幢大的房子,买辆车,假期时一起出去旅游,周末到餐馆吃个饭,纪念日拍拍照,象所有温馨而又幸福的家庭一样。

一切在那个夏天的晚上全都颠覆了。

左幽告诉他,要去德国一周,电话里鼻音很重,一直在打喷嚏。他心疼地叮嘱她要多保重身体,实在撑不下去就请假。她说没事。

他那天上班整颗心都牵挂着她,晚上有个朋友结婚,他被一帮狗友灌了点酒,受了点婚礼的刺激,晕晕的坐车回家,在车上,打开手机看时间,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号码是左幽租屋的号码,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让出租车掉转方向。他以为一定是左幽没去成德国。

敲开门,他看到左幽身上包了条浴巾,一身清花的淋浴香气,头发湿湿的散在身后。血液里突地就直奔头顶,大脑一片空白,他口干舌燥,心砰砰直跳,他颤微微地伸出手,左幽身上的毛巾滑在了地上,他用脚踢上了门,急促地抱起左幽直奔房间,暴风骤雨般的吻落在左幽的脸上,他生疏又慌乱地只想拥有她。

左幽好乖,配合着他的步履,温柔地为他绽放笑颜,让他侵占她的身,她的心。

激情左右了他的思绪,他不知疲倦地抱着左幽飞向更远、更高的山端。在极端的兴奋之中,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开门的声音、客厅里突然亮起的灯光。

身下的左幽突然惊叫一声。

他惊愕地抬起头,床前站着一个脸白得像雪一般的身影。时光定格在那一处,他听到自己的心轰然崩塌,他悲哀而又决绝的闭上眼。

他怀里不着寸缕的人不是左幽,而是左静,上天和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左幽晕睡了三日三夜,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坐在床边,看着她那么蜡黄憔悴的小脸,他知道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守护她了。在夜里,他抱着她饮泣,偷偷地亲吻她,手伸进她的发中,嗅着她淡雅的体息。他喜欢了十一年的左幽,以后不再是他的了。

左幽没有器,也没有责备他。出院后收拾了行李就走了,换了住处,换了号码,他在她公司楼下守候过二个月,都没有遇到她。而他却在他的楼下看到了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左静。

他和左静正式开始交往,这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他已经伤害了左幽,不能再伤害左静了。如果他和左静不能好好地过,左幽会更痛苦。他和左静过得幸福,就不枉费左幽的退出。

和左静一起,他也就不会失去左幽的消息,他还可以和她做家人。

他把对左幽的爱移到了左静身上,甚至比对左幽还要体贴、还要珍惜。这一切,他都是做给左幽在看。

左静是个单纯的小女人,一开始还会担心他和姐姐余情未了,后来见他那么疼她,快乐得象上了天。

做了家人的他和左幽,却没有一点联系,连面都没有见过。结婚的时候,她在奥地利。回国后,她让妈妈转送了一套欧式皇室茶具给他们作新婚礼物。

他和左静偶尔会通通电话,从左静口中得知,她还没有谈朋友,工作比较忙,日子过得很单一。

听过,他淡淡一笑,不敢流露出对她的牵挂。有的错,只能犯一次。左幽,永远是他的过去式了。

姚旭长叹一声,点燃了一枝烟,黯然看着阳台外渐渐四临的暮色。

“旭,你怎么不开灯?”左静开门进来,看到阳台上火光一闪,皱了皱眉,“你又偷偷抽烟,也不想想我现在怀了孩子,吸二手烟对孩子很不好的。”

“呵,知道了!”姚旭淡淡一笑,掩饰住眼底的怅然,熄灭了手中的烟,走进客厅,“晚上想吃什么?”

左静疲累地仰躺在沙发上,撒娇地嘟起嘴,“人家哪里有胃口,今天中午喝了点汤,全吐光了。旭,可不可以不生孩子?”

“可以呀!”他若无其事地说。

“你竟然还同间?”左静突地坐直了身子,“妙旭,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静,说不要孩子的人可是你。”

“那你也不能同意呀,我……只要那样说,又不是真的。旭,你不想和我有孩子,对不对?你一直想要的人是……”她脸色苍白地问姚旭。

“左静!”姚旭打断了她,“我没有遗憾过和我结婚的人是你。结婚这一年多,我们过得也不错,不要说些有的没的,过去的都已过去了。”

“老公!”左静一把拉过妙旭,将脸埋在他宽阔的怀中,“我知道你已经完完全全被我迷住了,你爱的人是我,对吧?”

“对!”他的身躯突地僵硬了下。

“今天下午,幽给我打电话,说迈森音乐会的票搞到了。”

姚旭的身躯一抖,“不要总麻烦幽,她也只是公司普通职员。你如果想看音乐会,我去买票就是了。”

“我们现在要为孩子省奶粉钱,不能乱花钱。迈森的音乐会是幽公司主办的,他又是迈森的翻译,弄两张票有多麻烦。马上升级做大姨,她也该出点力。”

姚旭苦涩一笑。“你和她说怀孕的事了?”

左静一挑眉,“说了呀,让她也分享下我的快乐。旭,你一会去下她的公寓拿下票,钥匙在脚垫的下面,她晚上在音乐厅陪迈森,没空送过来。”

“……还是你去吧!”姚旭抿抿干涩的唇。左幽不是没空送过来,她是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让他见她,才把票扔在家里。

“我太累了,不想出去。姚旭,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做什么事要有点分寸。从家到幽的公寓,四十分钟的路程,我给你一个小时,防止路上堵车。”

“你明早上班时再去拿吧,我做饭去了。”姚旭有点不悦左静这种讲话的语气,考虑她是孕妇,不愿争执。

“老公,你这样子有点心虚,如果你心里没有幽的影子,你干吗不敢去幽的寓所?”

左静的神情看不下去有点挑衅的味道。

姚旭微闭下眼,“够了,不要说了。我去还不成吗?”去,她疑神疑鬼,不去,她猜东猜,左静心里并没有真正释开。

让他去拿票,是在试探他吧!如果他今天不去,她会嘀咕一夜。

姚旭阴着脸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左幽的公寓在一幢大楼的二十层,很小,收拾得很干净。阳台上挂着洗好的衣裙,桌上放着水果、咖啡壶,冰箱里有牛奶,速冻的食品,床单是新换的。左幽心情不好,就爱换床单。逛商场时,一走到床上用品柜,就移不动脚。她对全棉、亚麻的床单,有种特殊的偏爱。

左幽不会做饭,最多就是下个面条,煮点速冻的饺子。她不爱喝咖啡,却喜欢嗅着咖啡的香味,她说在那种浓郁的香气里,让她有种温馨的家居感。

一个人过,她似乎过得也不错。什么都不少,待自己不薄。

她是不是已经把他从她的心里清理干净了?

姚旭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四处张望着。如果没有那个喝醉的夜晚,这里的每外角落都会留下他的痕迹。他现在不配想念她了,更不配走进她的空间里。象这样,象是一种偷窥、一种奢侈。

以后,不管是谁让左幽打开心房,他都非常羡慕他,也相信他们会过得非常幸福,至少比他幸福。

拿起压在果盆下的音乐票,眷恋地回望了下,姚旭关上大门。

……

离音乐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音乐厅里已经座无虚席。左幽拉开大幕朝下看了看,发现贵宾席上坐着不少常见于报端的知名人士,过道里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

迈森的影响力不小哦,还有这么小的乐迷。左幽倾倾嘴角,回过身,看了下摆满鲜花的舞台,走向后台。一身黑燕尾服、容貌俊逸出色的迈森绷着个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她怀疑他是不是有点紧张。

迈森的助手和经幻人在一边窃窃私语,文化公司的正副几位老总也都在后台督场。这场音乐会如果非常轰动的话,对于后面的盒带销售,日本、韩国的演出是非常有益的。

“要喝点水吗?”左幽走近迈森。

迈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诧异她居然会关心他。

她耸耸肩,笑笑,十指交错,看着前台。讨厌归讨厌,工作却不能马虎,迈森现在是她服务的对象。

大幕拉开了,迈森优雅地走上舞台。全场如雷的掌声。

场内的灯光隐去,一束射光打在钢琴上。一切都静了下来。

迈森屏气凝神了一会,抬起手臂,击出一个音符,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在音乐大厅里缓缓流淌。随着他快速地在琴键上飞舞的手指,全场的……呃,几乎全场的观众都渲染在丰沛有力、技巧出神的乐曲中,他们全慑惑于演奏者激昂雄迈的演奏风格中。

“谁说迈森江郎才尽,这么完美细腻的表现音乐的钢琴演奏,全世界能有几人?”文化公司老总连声赞叹。

经纪人询问地看向左幽,左幽忙翻译过去,他会意地一笑。

笑意还没褪去,震撼人心的琴声突然戛然而止,伴随着的是场内一阵惊天动地的幼童的啼哭声,还有家长的喝止声,其他人的怒斥声。

后台的人面面相觑,惊愕地看向场下。

一个孩子跑出了座位,家长在后面追赶,要把孩子拉回来。孩子不依,家长无奈之下,甩了一巴掌,孩子放声大哭。

“上帝!”迈森的助手突地脸色大变,一遍一遍地在胸前画着十字,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左幽纳闷地看向他,话音刚落,只见迈森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后台走来,俊容一片铁青。

全场哗然。

“迈森先生?”后台的人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音乐厅吗?不是菜市场?这样的观众不配欣赏我的音乐,取消演出!”他冷寒地看着经纪人,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几句话。说完,扯下领结,往门外走去。

“迈森先生不可以,你不能这样离开。”经纪人拉住他,“这里不是欧洲,对音乐的认识刚刚起步,你要求不要太高。”

迈森忿怒地看着他,冷冷一笑,“我要求不高,但也不能低到如此层度,弹给他们听,完全就是对我的玷辱。你担心违约金吗,没事,我来付。”

“迈森先生……”经纪人银屏了,一语双关地说,“不要这么冲动,我们来东方是有准备的。快回舞台上,不要让观众久等。”

“这些超出我准备的范畴。他们边防中对我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我不悄于这样的演奏。取消演出,我不再重复。”迈森绷着下颚说,倏地挣开经纪人的手臂,扭头就走。

“不准走!”左幽突然冲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一双明眸严厉地瞪着他。

“你又有什么见解要发表?”他从抿紧的双唇迸出话。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3:46

第五章 一杯卡布奇诺

整个后台的人呢都在看着他们,音乐厅内已经象炸开了锅,嘘声响成一片。

迈森的脸冷得象块冰,视线如寒剑,一阵一阵地向她刺来。她躲都不躲,迎视着他。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没有什么高的见解,也没有狂妄到认为凭我就能让你回到钢琴前,我只是想告诉迈森先生,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我听说只有观众选择音乐,音乐不会选择观众。”

“我的音乐就选择观众,没有一点音乐水准的观众是无法体会出我音乐的美感和魄力。”迈森身子一挺,瞪圆眼,激动地说。

“真正流芳千古的音乐感动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帮人,而是所有的人。 没有国界,不需要语言,只要有一颗静静聆听的心,就让你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就象你也成了一颗飘动的音符。钢琴大师李斯特演奏任何作品,不论是钢琴曲、歌剧、交响曲或任何乐曲,都能表达得几乎尽善尽美。他可以弹给嬉闹的孩子听,也可以弹给沧桑的老人听,可以让贵族屏息,也让贫民动容。迈森先生呢?”

后台一阵抽气声。

迈森红着脸,不发一语地望着她。

左幽的心忐忑不安地跳动着,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那个孩子的父母求才心切,带着孩子来接受迈森先生的音乐熏陶,孩子毕竟是孩子,迈森先生音乐太过高深,让他还无法体会到音乐的美妙,你想指责他吗?因为一个孩子,迈森先生就无视那些真诚地来聆听你音乐的观众。你口口声声说观众不尊重你,你又尊重观众了吗?尊重是相互的,你尊重了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迈森先生你不要总仰着头,那样你看到的只有几个和你差不多高的人。你如果低下头,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发现。音乐是空灵清渺的,也是脚踏实地的。没有聆听音乐的人,音乐就是一首哀歌。”

迈森慢慢地眯细了眼,抿紧唇,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身形一动不动。

左幽倾倾嘴角,“迈森先生,在中国你已经有许多乐迷,他们听到你来中国,无比欢喜,有的为亲眼目睹你的演奏,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我的妹妹也是你的乐迷,她刚怀了小Baby,就嚷着要让腹中的宝宝来认识你的音乐。迈森先生,你是何其的富有呀!你想让他们对你失望吗?你现在向前,成全了你的骄傲,请慎重考虑。”她期待地看着他。

迈森深究地回视她,视线交融着。良久,后台的人就得好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迈森缓缓浮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她说:“好吧!”

“老天!”左幽惊喜捂住嘴。“你要回舞台吗?”

“我敢不回吗?”他揶揄地反问,“演出结束后再聊!”他重重点下头,优雅地向舞台走去,向全场的观众深作一揖。现场嘘声变成了掌声。

浪漫高雅的音符再次在音乐厅空中飞跃。

后台的人全松了口气,左幽按住心口,闭上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说动了他。

“左小姐,你很勇敢。”经纪人伸出手,感谢地握住左幽的。迈森一向骄傲自负,很少听得下别人的话,今天真的意外。“你刚才的那番话,让我一直想拍手叫好。”

“是吗?我好象有点勇敢,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不过后来也有点后怕,又不好回头,我就撑着。”

“幸好你撑着,不然今天都不知怎么收场。”

“我主要是担心我和迈森一起走的时候,被路人砸死,为了自保,我就豁出去了。”左幽开玩笑地 。

正副几位老总也走过来,对 点点头。他们不懂德语,但刚才那严峻的气氛也猜出一点端倪。“左幽,做一个翻译会不会太埋没了你,也许你应该调到业务科接洽接洽业务,你的口才不错。”

“别,别,别!”左幽忙不迭地摇手,“我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块料。我还是安分守己地做我的翻译吧!今天只是……一次冲动。”

对,就是冲动。她不是为了迈森,而是为了公司,为了观众。她心中这样想。

这个小花絮,在迈森后来振奋人心的演出中,被观众淡忘了,人们只记住了他演奏时的热情、富于表现的琴声。

演出后,他亲和地走进观众席,为乐迷签名、合影。左幽含笑倚在墙上看着他,迈森是她见过最简单的人,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书上写着什么皆一目了然,不需要猜测就能知道真心。只不过,他有点被宠坏了。他被那些乐评家抬得太高,让他养成了一幅狂傲冷漠的性情。但还有得救,今晚就是一个证明。

一切结束,回到酒店都近午夜了。她在酒店门前向迈森道晚安。

“一起喝杯咖啡吧,我有点兴奋,很久没这样了。”他恳切地看着她。

那一番话,让他对她的感觉迥然不同了。他只是她公司的一个客户,她按章办事,礼貌地接待他就可以了。她没有随意地打发他,她象一个珍惜他、看重他、包容他的好友,语重心长的劝慰他、提醒他。今天他真的走掉,损失惨重的人是他,她的公司不会有任何损失。

幸好她拦住了他。有多久没这种感觉了,他身边的人总是一味的对他讲,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很少有人对他讲清真正的利害关系。她说他很富有,他要尊重观众,真正的音乐是弹给所有人听的。那些花就象一枚重磅炸弹直直地射进他的心中,他整个人都震住了。

他好象找到了他一直在寻觅的东西,看到了许多他从未看到过的风景。

感觉一不同,态度立刻就变了,他撕去了傲慢的面罩,蓝色的眼眸象轻柔的海浪,微微地荡漾着。

“喝了咖啡,我会睡不好,我的睡眠本来就很差。”她笑着婉拒。有些不习惯突然变得温和的迈森,真是令人想象不到他和她能这样和睦地相处。

“你这几天不是都要和我一起吗,我明天要练琴,不会去哪里,你可以休息到下午再过来,这总可以了吧!”

“似乎说不可以是不行的。”她微微一笑,和他并肩向咖啡厅走去。

“你钢琴弹得这么好,怎么还要那么辛苦的练习?”两人对面而坐,她好奇的问。

“如果我一天没有练习,我自己能听出来。如果我两天没有练习,批评家能听出来;如果我三天没有练习,观众能听出来。”

“有这么夸张?”她瞪大眼。

“就是这样,所谓天赋那都是假的。要想成为出类拔萃的钢琴家,付出的辛苦别人是无法想象的。在钢琴前一坐就是七个小时、八个小时,指茧一层一层的褪去,又长出来,长出来又褪去。十个手指在键盘上上下跃动成了日复一日的战斗。”

“你没有童年吧?”左幽同情地看着他。照他这样讲,过早就跻身音乐家的行列,小的时候一定非常勤奋。

“我不知道什么叫童年。我人生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就是练琴、演出,到老都是如此。一杯卡布奇诺,你呢?”迈森对走过来的侍应生说。

“一样。”左幽一扬眉,“我以为你喝蓝山或是哥伦比亚,不然就是摩卡。”

“因为它们名贵?”他挑刺。

“不是,卡布奇诺有太多的奶油,不太适合男人喝。”左幽慢悠悠地说。

“卡布奇诺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起初闻起来味道很香,第一口喝下去时,可以感觉到大量奶泡的香甜和酥软,第二口可以真正品尝到咖啡豆原有的苦涩和浓郁,最后当味道停留在口中,你又会觉得多了一份醇和隽永。一种咖啡可以喝出多种不同的独特味道,不觉得很神奇吗?而真正好喝的咖啡,就像人生一样。先是香甜的泡沫,然后破灭,浓浓的苦涩泛在嘴角……就象我艺术生涯的写照。”

迈森说道这里,唇边勾起淡淡的自讽。让一个骄傲的人说出这句话,心里该有多么的难受。他承认自己的失意,很迷茫,不知所措。在陌生的她面前,敞开他赤裸裸的灵魂,左幽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接话,也象不太能承受。

“苦涩之后就是醇香悠长,迈森先生,你很快就会走过去的。”她想了半天,才说。

“谢谢!”迈森浅抿了口咖啡,声音也不自然地沙哑。在她面前,轻易地就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说起来容易,想达到很难。这种状况已经有两年了,我一样努力,一样付出,却怎么也找不到让我激情满怀的情感。不过,今天的演出时我这二年来最有感觉的一次。”

“是不是因为我?”左幽歪着头看他,“啊,不能这样说,迈森先生会说不要太过自作多情……”

“呵,你还欠我一束花。”他打断她的话,俊颜微微发红。“还会送我吧?”

“你保证不扔进垃圾筒,我就送。迈森先生,那天我真的一直扯住你的衣袖吗?”

“也不全是。你突然在机场往前一栽,直直地倒我怀中。天气本来又热,你又像个火球,我吓了一跳。其他人又抱不动你,我就只好抱着。”他促狭地挑挑眉。

“乱讲,我有那么重?”

“一般,和我女朋友比起来,你算轻的,东方人都很娇小。”说起女朋友,迈森碧蓝的眼眸荡起温柔的破浪。

“你女朋友?也是音乐家,对呀,象你这种为音乐而生的,只有找个懂音乐的人,不然鸡同鸭讲,怎么过?”左幽掩着嘴,笑出声来。

“鸡同鸭讲,你真能形容。嗯,她也是搞音乐的,她是柏林爱乐乐团的长笛手,是我的天使,这两年要是没有她,我的脾气还会更坏。”

“长笛……”左幽埋下了头,神情讪讪的。姚旭小时候最喜欢吹长笛了。

“左小姐的男友做什么工作?”

左幽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哇,真的好苦。“明天真的可以晚一点来吗?”她跳过她的问题。明天如果能抽出时间,要和那个大歌星肖白见过面了,不然元蓝女士会把长城哭倒的。

她很体贴地没有追问,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嗯,但是下午的时候一定要来。我有个想法,明天想和你说说。”

“什么想法?”

“明天再说吧,我脑子里突然跳出来的一个念头,是我从没有做过的事,我晚上一会再考虑考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了,你又不懂中文,难道我一会还要再送你回酒店?我自己打车回去,北京的治安不错的啦!”她拦住他。

“真的可以?”

“当然!我明天来的时候给你买花。”她拿起包。

“那我等着!”他笑着回应。

他陪着她走到酒店门外,看着她上了车,才上楼回房间。

左幽一打开门,就觉得屋子里有点不一样。她换了鞋,从客厅到厨房,厨房到外室,转了个遍。整个人一下子象软了样,瘫软在地上。

餐桌上果盘上放着几串她爱吃的红提,咖啡机旁边有一包新买的咖啡豆,纸袋里装着新鲜的面包。冰箱上面冰着她最喜欢吃却很少买的巧克力、黑森林,一罐罐她每天都要喝的奶茶,冷冻柜里塞满了水饺、汤圆、海鲜烩饭。

这些足够她一周之内不要担心挨饿了。每一样都是应和着他她的喜好,按着她的心意添置的。

左幽不相信现代都市里还存在着田螺姑娘,悄悄地从水井里面跑出来,为心爱的人打理一切。

屋里没有留下一字半语,她心里没有过二想,这样懂她、知她、宠她的人只有一个人——姚旭。一定是她来取票时,为她准备了这一切。

她哭了,眼睛湿润而模糊。

她已经是左静的老公,马上快要做爸爸了,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些呢?都过去这么久了,她难道不懂她避着他们的心吗?

这样的好,她还能接受吗?

她不可以在想着她了,她应该关心的人是左静,而不是她。她和左静是有血缘的姐妹,她无法面对那一晚的错,她选择远离,希望在她和左静之间,至少有一个人会因为他而得到幸福。

她不是喜欢吃甜食,以前因为是他买的,吃起来,会给她幸福的感觉。现在,她早已不吃,也非常独立,没有他的照顾,她一个人过得挺好。

许多事,没有清楚的对和错,就是一个“缘”字。她和他无缘,一见钟情是一闪而过的烟花,她早就清醒了,他为什么还在执着?

左幽浑身颤抖,悲伤如割,无助、无措。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4:06

第六章,爱情的影子

隔天是个雷雨天,早晨下了阵雨,一会就停了,太阳躲在厚云中,空气又闷又热。

左幽是热醒的,浑身象淹在汗里,冲完凉出来,一看手表,都九点了。她顾不得吃早饭,先拿过手机,走到阳台上。元蓝把肖白的手机号用短信发给左幽,这看来是肖白平常和家人、朋友联系的专号,一拨就通了。

“哪位?”磁美的嗓音淡然、冷清,左幽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号码他不太熟,有些防范。艺人有时很可怜的,象装在玻璃瓶里的透明人,一点隐私都没有。要想有点自我,那得有大智大勇,和媒体、粉丝长期作战的准备。

“你好,我是左幽,元蓝的朋友。”她清了清嗓音,很礼貌地招呼。

“嗯!”肖白没有讲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不是面对面,左幽还是因为冒昧脸微微有点脸红。“如果你今天不太忙,方便的话我们见下面,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太清楚。”

肖白连思索都没有,就象在等她这句话,“我今天不忙,很方便。我来约地点?”

左幽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有些意味,一时大脑来不及运转,结结巴巴地说:“嗯……好的,但……只能是中午,我晚上还有……工作。”

电波传来肖白的轻笑声,“没问题,一起吃午饭吧!就在你们公司附近的那家日本餐馆,非常安静也隐秘。十一点?”

左幽张大嘴,好半响才点点头,忽想到他看不见,忙应声,“好的,十一点见!”

合上手机,左幽心中稍稍拧眉,肖白好象挺好相处的一个人,话语中没有一丝大牌歌星的傲气,非常随和,也很体谅别人,不象是那种对婚姻很儿戏的男人呀,莫不是元蓝犯了什么错?

……

从公寓到公司,有几站路。左幽出地铁的时候,差不多快十一点了,路上又接到俞俊的电话,问要不要他晚上陪她一起去音乐厅,他手头没事,不想她感冒初愈又累倒,他可以过来替她。她谢绝了,她麻烦俞俊的事情太多,不能养成习惯。

肖白已经在等了。眼前的这张脸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左幽蓦地面对,还是有一刻的恍惚。在元蓝的婚礼上,肖白穿着礼服,显得成熟又高大。她不太能把这个穿着一件艳丽格子衬衫、宽松长裤的俊朗男子与那天的新郎相联系起来。

“下午有个通告,不想回住所再换衣服,索性就穿好了过来,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装扮,但这是工作,你不要把眼瞪那么大。请坐。”肖白微笑地望着她,领着她走进宽敞的包间。

“呵!”左幽腼腆地拂拂刘海,两个人隔桌盘腿坐下。“我有点快认不出你来了。”

肖白调侃地微闭下眼,“你眼里只有欧洲的那些大明星、艺术家,我们这些国内的小歌手当然不会入你的眼。”

“啊,不是,不是……”左幽忙摇手,突然一怔,“你认识我?”他竟然知道她的公司、她的工作。

“元蓝没几个圈外朋友,你算是她最要好的,她常放在嘴边念叨,我都快背熟了。你是双胞胎,北外毕业,德语专业,在中外文化公司做翻译,我没说错吧!”肖白扬扬眉。

“是,我的履历太简单。不好意思,我只知道你是大歌星,却不知道你有什么歌。”左幽很不好意思,歉疚地说,“我这个人没音乐细胞,唱歌五音不全,不敢听歌,怕听熟了,突然哼出来,会把别人吓疯,干脆什么歌都不听,我不是只针对你。”

肖白耸耸肩,“我的朋友们都不听我的歌,说我的歌很幼稚,只适合少男少女听。中午能喝点清酒吗?”

“不行,我下午要去见客户,不能喝酒。我喝果汁。”

“我也喝果汁。”肖白抬起头,“其实让我对你印象深刻,是听元蓝说你原先的朋友……我能说吗?”

左幽一怔,咬了咬嘴唇,落莫一笑,不断地绞着手指,“元蓝还真放不住话。今天不要谈我,我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和元蓝之间怎么了?”

肖白没有回答,深深地看着她。

“别以为装深沉,我就不会追问。肖白,为什么要离婚?”她眨眨眼,眨去心底的隐痛,故作轻松。

“我和元蓝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是我的错,我不是因为爱她才和她结婚的。”肖白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左幽看着他,眼中掩不住讶异和激动,“那你是为什么?”

肖白黯然一笑,闭上眼,徒然象跌进时光的隧道,脑中浮现一张清灵秀逸的小脸,“二年前的元宵节,我去台湾演出,受一位妈妈之托,去台大看她读书的女儿。那个小女生是作为北大的交换学生过去的,她一见到我,就象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扑在我怀里,把我的衬衫都哭湿了。她说我是她在台湾见到的第一个大陆人。她那时不过二十岁,坚强得让人心疼。她说是我的粉丝,呵,却连我一首歌都唱不全。我没有过那种感觉,被一个陌生的人完完全全的信赖,象亲人一样的倚重、亲切。我们一起相处了十天,在酒店里,她非常活跃、兴奋快乐得象个孩子,我在哪里她在哪里,就象我的影子一样。走的那天,我送她回台大,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我哄了很久,她才松手。车发动后,她一直追在车后面哭,向我招手,天还在下雨,我不知觉的眼前也一片模糊。回来后,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松开她的手,她住进了我的心里。”

“那……那后来呢?没有再联系吗?”左幽都听呆了。

肖白苦涩地勾勾唇角,“有联系,她去年回来参加考研,我们见过。年初也见了面。现在她在台湾,是台湾十大集团之一的冠氏集团总裁夫人,五月的新娘。”

左幽惊愕地用手掩住嘴,“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把她想得很势利,不是那样的,那个男人很优秀,非常爱她,在她初到台湾时就开始关注她了,默默守护了她二年,为她也吃了许多苦,一直追到大陆,才把她追到手。我曾慎重地向她求过婚,她拒绝了我,她心里只有那个男人。”

“你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她?”

肖白轻轻摇头,“我和她真正的相处就十天,十天就象一辈子,就象是深刻的年轮,我现在忘不了她,以后也不会忘记。她给我下了道魔咒,让我无法动弹。我不想这样,为了解除这道魔咒,我……在她结婚后也结婚了。”

“老天,你这样对元蓝很不公平,她知道吗?为什么是元蓝?”左幽惊呼。

肖白痛楚地抿了抿唇,轻抿了口果汁,“元蓝的面容和她有点相似,特别是眼睛,我一见到元蓝,惊住了,想都没想,就疯狂地追求她。一个月后,我们就结婚了。对,这样子对元蓝是不公平,我想借元蓝遮住她的影子,可是我错了,元蓝是元蓝,她是她。即使元蓝完全遮住我的视线,我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影子。”

“那个小女生知道吗?”

肖白苦笑,“不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她现在很幸福,不要因为我而让她不安。其实真正快乐的时候就是你为一个人心动时,没那么多的想法,纯纯的喜欢。听元蓝说你的事时,我觉得我们两个命运有点相似,呵,深爱的那个人属于别人的了,比较而言,我比你幸运一点。左幽,你也很坚强。你……心里还有他的影子吗?”

“他曾经象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我现在用刀、用火,一遍遍一次次已经把他抹去了。你不是比我幸运一点,而是比我幸运太多,我……经常还要面对他,要适应他的新身份,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在我身边晃着,那个女人是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妹妹。这种痛苦没有体验过的人是无法懂的,说修行很艰难,这个比修行要难上百倍。我从小学六年级时就暗恋他,十一年,呵,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肖白,不要讲这些,好不好,说多了空惹自己难过,自欺欺人的过吧,当自己很快乐。”左幽无奈地说。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迷信,没法子清醒过来。我和元蓝离婚,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再拖着她,我无法爱她。”

“她却好象……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左幽低声说。

肖白笑,“不会的,这只是暂时的,元蓝……不是我和你这样的人,她不会寂寞太久,她只是为了一口气,因为离婚是我先提出来的。呵,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如果再这样过下去,她的青春就会葬送在我手里,到时她会更恨我。与其这样,不如现在早点分开,她还来得及寻找新的归宿。”

“你不再考虑了吗?”

肖白用力点头,“我们一直聚少离多,结婚三个月,在一起都不到一月,维系我们的就一纸证书。我考虑很久才向她开口的,她可以向媒体透露是我的错,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左幽苦着脸,“我……该怎么向她交待呀?”

“就说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浪荡子,配不上她。”

“这话可信吗?”她白了他一眼,心情很复杂,有点不舍好友,又有点不舍这个为情所困的男人。爱情并不迷信,而是他太迷信爱情,破除迷信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

“她愿意信就会当真。”肖白讲得很深奥,用筷子敲敲餐盘,“说了这么久,都没动筷,快吃吧!你比三个月前瘦太多了。”

“我感冒刚好,脸色差点,其实没瘦。肖白,你……再好好想想,行不行,离婚毕竟是大事。”

“离婚现在是小事,呵,实话实说,我再想一年、二年,都会这样的。”肖白放下手中的果汁。

“不要那么肯定,一切皆有可能。有些记忆是用来遗忘的,我们不能活在记忆中。”

肖白含笑不语。

……

肖白赶着去电视台做通告了,让助手送她一程。她摇摇手,公司就在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聊了近二个小时,一点成果都没有,除了听了个伤感的故事。

似乎每一个人都很不容易,街上那些牵手并肩走着的情侣,他们真的相爱吗?她不敢确定。

太阳还藏在云层里,东边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雷声隐隐地从远处滚来,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左幽听到雨声呼啸着掠来,街上的行人慌乱地奔跑着。她跟着人群跑进路边的一个小超市。

雨“哗”地倾泻而下,密密的,象一道帘子,看都看不清街的对面。

超市里都是躲雨的路人,看雨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人群自动自发地散进超市里,边等雨停边逛逛。

左幽家里的冰箱刚被姚旭填满,水果也很充足,她暂时不需添置什么日常用品。她猛地想起好象牙膏快用完了。

牙膏,她只用一个牌子的,就是“高洁士”,这名字起得就象很干净似的。她挑了两支抓在手中,又随意看了看别的货架,听着雨声象小了点,她向结账处走去。

超市不大,就两台结账的机器。忽然涌进来这么多顾客,结账台前排起了长队,超市小姐有点着急,手忙脚乱的。

左幽慢慢随着长队往前移动,排在她前面的是个高个子男人,背很挺,剪着干练的寸头,从背后看,肩膀宽宽的,很阳刚很MAN,他侧过身时,左幽看到他有一张很显男子气概的脸,不算英俊,但非常耐看,眉宇间很刚很正义,很英气。

这在花样男子盛行的时代,这张脸太有个性了。

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男子突地回过头,左幽脸一红,忙把目光转开。

“对不起,刷卡机今天坏了,麻烦你用现金结算。”超市小姐满头大汗、脸红通通的,她歉意地对男子说。

男子有些意外,“那台刷卡机呢?”

“刚刚也坏了,我们这是小超市,很少……用信用卡,大部分都是现金结算。你这个剃须刀片盒这块香皂,一共一百九十八元。”

男子愣在那里,浓眉拧成一团,“我刚出差回来,身上没这么多现金,真的不能刷卡吗?”

“对不起,真的没有办法。”超市小姐非常抱歉地看着男子。

男子耽搁的时间太长,排在后面的人开始埋怨起来。

左幽以为男子会放下货物,立刻走人,她从包里掏出钱夹。没想到他转过头来,“可不可以麻烦你一起结算?”他对左幽说。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4:25

第七章 雨后的故事

左幽直眨眼,她听错了吧,那个型男让她一起结算?

“你有现金吗?如果有,请帮我一起结算!”型男又重复了下,粗犷的线条有点不自然的抽搐。

她还是回不过神来,她和他不认识,这个忙能帮吗?一百九十八块不是个大数目,被骗了也没什么,只是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这样请求,她有点愣住了。

“拜托,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快点,我还有事呢!”后面排着队的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嚷嚷开了。

“有吗?”型男的声音焦燥起来。

“有,有!”左幽收回讶异的目光,脸“哗”地就红了,低下眼帘,从票夹里掏出钱,把牙膏和剃须刀片一起递给收银小姐。

“对不起哦!”收银小姐怯怯地对男子笑笑,“欢迎下次光临!”几件物品一同塞进一个纸袋中,推给左幽。

雨小了许多,天边亮了起来,积压的雨云飞快地向西移动。“呶,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左幽和男子站在超市外面的搭的敞篷下“分赃”。

“今天真是谢谢你,我总是记不得买刀片,今天一下飞机,就特意记着,没想到竟然不能刷卡,实在不想再等到下次买了,就唐突地向你要求,没吓着吧?”型男有点窘,腼腆地摊开双手,向左幽解释。

左幽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还好,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很荣幸能帮的上你。”她倾倾嘴角,说得很斯文很客气,抬头看表,这一扯,都四点多了,迈森不会等急了吧,可是雨还没有停,她不禁有些着急。

“你很忙。。。。。。吗?”男子问。

“噢”左幽明白过来,从票夹里又抽出一张大钞递给男子,“打车过不够?”

男子被她吓了一跳,眼底泛出淡淡的笑意,“谢谢,我有车,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到前面的银行,我取点钱,然后把钱还给你。”

“前面的银行有多远?”她和这个男人没交情,犯不着充好人替他买单,也不愿为个一百九十八块,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一个陌生男人牵扯不清。

“十分钟的路程!”

“那好吧!”

“你等下,我去开车!”男子把刚买的物品和手中鼓鼓的拎包一起塞到她手上,冒着雨,向路边的车跑去。

左幽像捧着个火球,一动也不敢动。这个男人对她太过信任了吧,这包应该不止一百九十八块,如果她是个骗子,他不就惨了。幸好她性本善,眼神环顾四周,看到男人把车开近了,踩着雨水,忙奔了过去。

男人的车和男人一样,非常MAN的越野车,空间很宽敞,没有那种轿车密封的异味,也没用怪怪的空气清净剂,左幽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气氛有点沉闷,左幽正考虑如何找些话来乱扯时,手机响了。

是迈森从酒店打过来的,“左小姐,你到哪里了?”

左幽看着车外,“路上有点堵车,没有意外,我二十分钟后就会到酒店。”

“好的,那我在餐厅等你!你不要太着急,注意安全。”

左幽笑了,迈森实在关心她吗?还真是不习惯,想起他一开始对她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和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

“呵,你的德文讲的好流利!”男人侧过脸,眼神闪动了下,问。

“你听得懂?”她诧异地看着他。

“勉强听懂一点,你是华侨吗?”

“呵,不是,我是个翻译。”她适时地闭上嘴,无意继续。她不喜欢“邂逅”的故事。

男子笑笑,车拐上银行门前的泊车处,“等我!”他温和地对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她闪了下神,他用什么牌子的牙膏,可以把牙齿刷这么白!

这次,男子丢下的不只是包了,连车也一并扔给了她,车钥匙挂在车上,晃呀晃的,连一个吊饰都没有,方向盘前面放了些证件和名片之类的东西,她瞟了一眼,目光迅速地转向车外。

“给,一百九十八块。”男子体贴地连硬币都换好了,她接过,胡乱地塞进包中,跳下车,“那,再见了。”

“我送你一程!”男子突然拦住她。

“不要,我就到这 附近。”她不悦地皱起眉。

“外面在下雨,我出于谢意也应该送送你,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再送,油费都不止一百九十八块了。”她一本正经地说。

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是吗?一会我倒要仔细算算,如果超过一百九十八,就你付款,我今天客串下出租司机。快上车,不要淋湿了。”他把她又推进车里。

再拒绝就有点小家子气,免费的的士不坐白不坐。她说了地点,男子又一挑眉,手搁在方向盘上,“那家酒店可不便宜。”

“嗯,我一年的薪水也不够住几晚,幸好不要我付钱。”她点头。“司机先生,如果真的想送我,请麻烦快点,得罪了客户,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现在刮的是东南风。”男子笑着发动了车。

“防患于未然呀!”她绽出大大的笑容。有点欣赏这个男子的恰到好处,不给人一种窒息感。

车到酒店,雨停了,西边的天空映出火红的晚霞,艳丽得让人眩目。“没有超过一百九十八吧!”左幽下车,趴在车门上笑着问。

“嗯,还余一点,留着下次坐吧!对了,下次是什么时候?”男子语带玄机地问。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笑着挥手,抬脚上台阶。北京这么大,人来人往的,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一个陌生人能遇到两次,那前世得修个千把年吧!结论就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左幽一走进餐厅,看到迈森和经纪人、助手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要用餐了吗?”

“嗯,等你过来再点餐。”

经纪人向侍应招手,“左小姐,你吃a餐还是b餐?”

这酒店里的每一种餐式都贵的离谱,工作人员是不允许和客户一起进餐的。“我已经扯过了,我来杯咖啡好了,你们请用餐。”左幽婉言谢绝。

“你的晚餐真够早的,卡布其诺?”

“行,就卡布其诺。”

因为晚上有演出,时间不允许吃大餐,三人全点了商业套餐。迈森胃口不好,挑了几匙,就放了下来,“左小姐,我有一个想法。”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左幽。

“你请讲,我会尽量帮你办到。”左幽抿了口奶泡,说。这卡布其诺越喝越有点上瘾。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古国,这几年发展也很好,但高雅音乐还没有得到普及,现在可能许多家庭都意识到这点。昨晚我就有注意到,他们很急切地想让孩子接受音乐的熏陶,但方式有点盲目、误导。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路径来引导,让孩子完整、系统、规范地学习音乐。”

“迈森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左幽听完,微愣。

迈森一笑,“我想在北京开家琴院,从奥地利派钢琴老师过来,让孩子从基础学起,一步一步,然后在他们琴艺达到一定的水准时,视各人情形,送他们出去参赛、到欧洲其他的艺术院校深造。你认为如何?”

左幽半张着嘴,哪个说艺术家不食人家烟火的,赚钱赚的这么高雅,可不是一般的经济头脑。北京现在学琴的孩子是很多,几乎个个都会个一两样乐器。音乐老师很吃香,但真正科班出身的不多,大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出来打打工,赚点生活费,应付着教琴,实际自身水平也有限。家长们心里有数,可又没有办法,中国的高雅音乐在国际上确实档次不算太高,多少年也没出几个钢琴大师。

如果迈森能来北京开琴院,那绝对是个潜力无穷的商机,他真的好厉害,一下就看穿了。

“我相信会人满为患。”

“你认为可行?”迈森惊喜地和经纪人对视一眼。

“不是可行,是绝对可行。我们公司里有许多同事就为孩子学琴找个好老师而哭闹,迈森先生你不必单一教授钢琴,小提琴也可以,萨克斯、单簧管、长笛、竖琴。。。。。。什么的都可以,我相信琴院一成立,立刻就会成为北京人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你等着数钞票吧!”她俏皮地对他挤下眼。

“那明天你可不可以陪汉斯先生去选个合适的地址?”迈森也像急性子,说做就做。

左幽瞪大眼,“这些我不太懂,我可以介绍。。。。。。”

迈森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不要别人,我只信任你,我要聘你为琴院 的主管,负责琴院的选址以及琴院的装修和布置、宣传。”

“迈森先生,”左幽清咳了几声, “那个工作我好像不太能胜任,那些需要非常专业的人去处理,我比较适合做个翻译。”

经纪人在一边点点头,“迈森先生,主管我们还是公开招聘吧!”

“那你在琴院挂个别的职,你要经常去琴院看看!”迈森退而求其次。

“挂职就免了,经常去琴院看看可以,呵,干脆我也去学琴好了。”她开玩笑的说。

迈森举起她的手,“你有一双非常修长的手,学琴没问题,我亲自教你。”

“呵,我可付不起学费,你可是大师级的。再说,我不能为了学琴,一趟一趟的飞奥地利吧,那个机票钱很可观的。”她调侃地倾倾嘴角。

三人都笑了。

“我会让汉斯先生留在北京准备琴院的事,老师我回奥地利选。可能要麻烦左小姐帮帮汉斯先生,因为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很不方便。”

“嗯嗯,一句话!你以后回中国再开专场音乐会,送我几张贵宾票就行了。”

迈森优雅地一笑,“没问题。左小姐,那以后经常联系!”可能是昨晚对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不想在演出一结束后,与她失去联系。和她面对面的坐着说笑,心情自然而然就飞扬起来。

“行,给我电话时,可要算好时差。”她挪揄地说。

迈森挤挤眼,“知道你睡眠不好,不会在半夜吓着你的。给,这是我常用的电话,家里的,乐团的,还有手机,有了这三个号,你总会找到我的。”他递给她一张精致的名片。

“越洋电话很贵哦,还是你有事给我打吧,我是工薪阶层。”她应该没什么事找他吧,何必没事花那个钱。

她的随意,让迈森脸上浮现片刻失望的神情,但他很快掩饰住了,“嗯,那行。我可以直呼你左幽吗?”

“不要那么拘礼,我朋友和同事都叫我幽。”

“幽,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他挑眉,期待地向她伸出手。

“呵,高攀,高攀,首先声明,不要和我谈音乐,我可是连五线谱都不知几根线!”她好心地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就是德语。

迈森忍俊不禁,促狭地问:“你有猜过几根吗?”

“四根?六根?”她询问地看着她,又看看经纪人和助手。

三个男人放声大笑。“差不多,差不多!”迈森乐不可支,深邃的蓝眸温柔满满。

回到最初 发表于 2011-1-6 17:04:56

第八章 相逢也不相识

傍晚的强风豪雨并没有阻挡乐迷们的热情与疯狂。左幽掀开一点大幕,偷偷地看了看大厅里黑压压的观众,男士穿西装,女士穿长裙,一个个都像出席重大宴席似的慎重,就连小孩子也是一脸的肃穆,左幽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候场的迈森正在平静心绪,听到笑声,走了过来,闭上一只眼,从缝隙中看着台下。

没什么呀!

“你看他们被你昨天的敏感脆弱给吓住了,今天一个个正儿八经的,态度很端正,神情很敬重,你这下满意了?”她打趣地笑问。

“一定要这样刺激我吗?我可是马上要上场的人,要弹奏这么多的乐曲,一个人撑足二个多小时。”他被她说得脸红,心中却又喜欢她这样的讲话方式,至少缓和了他演出前的紧张。

“别指望我帮你,我连琴键都没摸过。你这个人自信满满,刺激一下也无妨。”她直言不讳。

“我的心脏就那么强壮?”他又忍不住笑了,她还敢说她不帮他,要是让她帮,那全场观众还不得拆了音乐厅。

“迈森,其实你没有必要在意那些批评家的言论。你在全世界有那么多的乐迷,象今天外面下很大的雨,可是台下没有一个空座,所有的观众都为你的音乐风雨无阻。这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毅力、执着,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你不觉得幸福吗?”她把目光挪向了台下,一个人喃喃地说着。

迈森站着,带着一丝震撼地打量着左幽————随意披散在后的长发,微微卷起,显得有一些慵懒和温和,瘦削白皙的脸颊把她一双清澈的眼眸衬得更大更亮,偶然掠过的淡淡忧郁都让她有点神秘。她轻言笑语似乎握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更牵动他的情绪,令他莫名地感动和心漾。他们才认识几天,每多一秒,他对她的看法就更深一些,也很难把目光从她清秀的小脸上挪开。

她对他讲的话不是什么大的哲理,甚至有点没有条理,可他却无法忽视。不得不承认,音乐给他许许多多的财富,物质上的、精神上的,还有心灵上的。如果不是音乐,他会认识她吗?

认识她,让他的心灵突地丰盈。她象是一个向导,拉住他,为他指点着一道道风景,让他领略到许许多多从未体验过的美丽和快乐。

“我脸上有什么?”左幽摸摸两颊,被他看得心中毛毛的。

迈森仓惶地移开视线,难以自抑地红了脸。“我该。。。。。。准备上场了。”

左幽抬头看表,“真的,还有五分钟,迈森先生,深呼吸,深呼吸,呵,祝你演出成功,我在后台等着你。”

“嗯!”他猛然清醒,让自己回归演出前的激动和紧张之中。

大幕徐徐拉开,在如雷般的掌声中,迈森走上舞台。左幽听到琴声响起时,从包里摸出手机,跑出后门,站在廊下,借着后台窗户里漏出的光亮,翻出元蓝的号。

“你怎么现在才来电话?”元蓝一开口就是埋怨,柔得滴水的嗓音连埋怨都那么诱人。“见过肖白了吗?”

“大小姐,我又不是你的私人律师,整天只为你转,我也有三亩地要种呀!中午和他见过一面了。”左幽塞住一只耳,外面的雨声太大了。

“他怎么说?”元蓝迫不及待地问。

左幽斟酌了下用语,“你。。。。。。很爱很爱肖白吗?”

“呃?”

“如果你很爱,就尽力去争取他,如果爱的一般,就放手,你趁花容月貌时,再找另一春。”

元蓝的声音猛地一冷,“他不肯回头是吧?他有没有说什么理由?”

“离婚一定要有理由吗?合则聚,不合则散,你们两个都是大忙人,聚少离多,能有什么理由。”她私心地不想出卖肖白,不想那么美丽的往事被说成什么不德之恋。

元蓝咕哝着骂了句脏话,左幽蹙起眉头。

“哼,结婚也是他要结的,离婚也是他,我元蓝就是他手中的一团烂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既然他要玩,好,我就陪他玩到底,到底看看谁厉害!”

“元蓝,不要这么冲动,你们两个都是公众人物,闹出什么来,会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那些例子不都摆在那儿。”左幽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那我就这么便宜他?莫名其妙的被甩,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毁了就毁了,你告诉他一声,法庭上见!”远蓝不知摔了什么,左幽听到“咣当”一声巨响。

“元蓝,元蓝。。。。。。”对方传来一阵忙音,左幽再拨,元蓝关机了。

看来演艺圈又要刮起一阵血雨腥风,娱记们该忙坏了。左幽闷闷地吐了口气,怔忡地看着肆虐的风雨。

结婚不是爱情的升级,而是爱情的迷宫,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迈森的演出正在进行中,全身洋溢着热情,充满了宏丽气魄。今晚和观众的互动比昨晚好,明显的气氛就不同,掌声更是一阵接着一阵,她都有点担心观众们会不会拍疼了手。

经纪人汉斯兴奋的两只眼闪着晶光,激动道极点时,劈头盖脸地给了左幽一个熊抱,把左幽吓了一跳。

欧洲人的肢体语言都非常丰富,她还真不习惯这样的热情。

“我想迈森现在最想感谢的人一定是你。”汉斯说。

“因为我是他在中国的嘴巴?”她不敢好大为功,谦虚地问。

“不,你让他振作,让他寻找到了自信,重新觅到了激情,你听他的琴声,让人的灵魂都为之振动。”

左幽不敢附和,很不好意思的讲,她根本听不懂汉斯在讲什么,迈森的琴声有什么,她真听不出来。

外国人的夸张,不要太过当真。

最后一个音符在上空圆满画上句号,场内再次爆发出如雷的掌声。迈森谢了三次幕才回到后台,但沉浸在音乐之中的乐迷们还不肯离去,音乐厅的负责人走到后台,请左幽转达,问可不可以请迈森到台下为乐迷做光碟签售。

二个多小时的演出,迈森已经是又累又乏。左幽都有些不忍把那句话翻译给他,但看看乐迷高涨的情绪,她还是说了。

迈森点点头,“可以,但你要陪我下去。”

“OK”她微笑地竖起手指。所谓的陪,她也是站在圈外,对被乐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迈森爱莫能助。

冲进圈中的乐迷是兴奋的,圈外的就有些沮丧,挤也挤不进去,急得在外面跺脚。

“幽,你帮我挤进去!”左幽的眼前突然伸过一张光碟,她抬头,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挂在嘴边的笑容僵住了。她缓缓地转过脸,双唇震惊地微启,脸刷地就白了,左静的身后,姚旭俊逸的眸子痛楚地凝视着她。

有多久没见了,二年,只要有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她都刻意避开。今天一忙,她都忘了送给左静的票是今晚的。突然就这样撞见,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幽,你听到没有?”左静摇晃着她的胳膊,“你让迈森帮我在这张碟上签个名。”

剧烈的晃动让左幽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她强逼自己冷静。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她故作轻松地和姚旭点下头,结果左静的光碟,“等迈森出来,你想签几张就签几张。”

“真的可以吗?”左静惊喜地抱住她的身子,“那你让他送我几张最新的演出专辑。”

“我给你买。”她苦笑,左静从小就喜欢得寸进尺,认为麻烦别人是天经地义。

“不要,我买好了。”姚旭忍住心如刀割的痛苦,尽量不看那张已经深埋在记忆里的音容。

“又乱花钱,要给孩子省奶粉钱的。”左静瞪了他一眼。

“孩子的奶粉钱早就备下了,不要总麻烦。。。。。。幽”

“幽不是外人,是我姐,让她做点事就麻烦,真是矫情。”左静嘟起嘴,挑眉看左幽,“幽,你是愿意买给我的吧,不是麻烦,对不对?”

“对,我愿意!”她愿意把初恋的姚旭让给她,愿意割去对姚旭所有的四年,愿意独自漂泊在外,只要她和姚旭能过得幸福。

姚旭紧咬下唇,因强抑住心痛,手轻握成拳,同样的面容,为什么会差异这么多?他真的能把对左幽的爱移到左静的身上、能和左静一直到老吗?

他突然不那么肯定。

“幽?”迈森签到手酸,终于在保安的护卫下冲出包围圈,突然面对两个左幽,蓝眸惊愕得凝滞了视线。当然,他认得谁是左幽,另一个左幽头发短些,眼波流转个不停。

左幽这一刻是多么的庆幸这里她会说德语。“这是我的孪生妹妹左静,还有她爱人。”如果用中文介绍,她大概说不出来。左静的爱人,这几个字就像是把刀,一点一点割在她心头。“麻烦你帮她签下名。”

“合影可以吗?”左静兴奋地问。

迈森没有接左静手中的光碟,他敏感地觉得左幽在发抖,嘴唇都紫了,笑容都是僵僵的,而那个妹妹的爱人也很不正常。“幽,你不舒服吗?”他握住了她没有抓碟的手,手指冰到极点。

“请帮她签下名,然后合个影。我可能是累了。”她坚持不流露出心痛,强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迈森狐疑地又看了她一眼,“好!”

他急急地为左静的碟签了名,露出疏离的优雅的微笑和她照了张相,招手让助手送了一整套专辑给左静。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左静惊喜得不敢确定,这是在做梦吗?

迈森点头,目光关心地追着左幽。

“带左静早点回去,外面雨很大,路上小心开车。”她低着头,低声叮嘱姚旭。又侧身对左静说,“我还有工作,以后联系!”

她茫然地掉头,没走几步,被一只手拉住。

“后台在这边。”

她抬头,看见迈森俊美无比的脸庞,眼中闪着关心。“呵!”她涩涩地一笑,“我都转晕了。”

“你和妹妹到过别了?”他牵住她的手,肩并肩地向后台走去。

左幽点点头,隐忍了很久的泪无声地滑下脸腮。

“旭,帮我拿一下。”左静欢喜地把一叠光碟放到姚旭的手中,忽然看到他两眼发直,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恼地问,“你在看幽?”

姚旭摇头,“不是!”他在看着的是迈森牵着左幽的那只手。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查看完整版本: 《漂洋过海来爱你》作者:林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