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用来怀念的 1

大中原

家乡是用来怀念的

大中原

1 飞翔

    做销售工作已经很多年，似乎已经习惯了到处漂泊的日子。昨天端午，我在株洲出差，忙完工作回到酒店房间里的时侯已经华灯初上了。看着窗外纷繁的街灯，突然就很想家。

    家在豫南商城，一个很小但很清秀的小山村里，边上有条河，蜿蜒从大别山而来，流经儿时眼中的大都市---县城，流过曾经生息三多年的初中和高中校园，还流经牙齿掉光了的姥爷家，然后从我们家后山的脚下，流向遥远的北方。河流日夜流淌，像我们渐行渐远的身影。

    启蒙时的小学教室，是搭在生产队队长家房屋边上的一个土坯屋，漏不漏雨已经无从考证，但课桌和坐凳都是土坯垒就的却记忆深刻。因为记得有个同学尿急又胆小不敢跟老师说，结果一泡尿差点冲毁了他的坐骑。书包是遮不住尿裤糗事的，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令他失望的是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个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一扭一扭的狼狈样子。

    门口还有一个小的场地，正对着场地下面是一个低洼的厕所，课间时候唯一的老师-----刘大祥老师教我们拔河。最经典的场面就是赢的一帮把持不住直接拉着绳子翻到了身后的厕所里。今年五一时候说到这事，儿时的伙伴们无不笑出了眼泪。

    刘老师是强壮有劲的。有一天，他将我们带到了学校后面的容龙山顶上，双手平举着让我和长虹一边一个摽在他的手腕上，他就用他那有劲的手臂挑着我们俩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起初我有点害怕，但马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像是飞起来了一样，就在家乡后山的青草碧绿的山顶上，在家乡的蓝天白云下面。那时的家乡的天比现在的要蓝，有朵朵的白云好像就在手边一样的近。

    长虹现在已经是国防科技大学的营级干部了，相信他也不会忘记那个曾经带我们在山顶上，在蓝天白云下面飞翔的人。而我现在每次乘飞机的时候都特意要靠窗的座位，很享受起飞瞬间的快乐，似乎依稀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

2姥爷

    大一点了可以自己走到姥爷家去玩了。要经过两个田冲，刚犁耙过的水田亮亮的，像是一面一面的镜子。我从田埂上走过，会不经意的踩豁一两个软软的豁口。有时候是黄黄一大片油菜花，油菜花不好吃，有点苦。我只是随手掐一朵，然后又随手扔在了田埂上。田埂的两边都会长一些小草皮，而中间是被人踩的白白的路。有时候姥爷会在晚上送我回来，月亮通常很亮很亮。他会告诉迷迷糊糊东倒西歪的我说，看着路，照着白花花的路上走，我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嘴里说好，却依然常常会走到水田里去。

    春节回去，姥爷已经很衰弱了，颧骨塌陷，牙齿是早掉光了的，浑身皮包骨头干瘪到令人心酸。再也不是那个我只能睡在他脚边的强壮老头了。睡在他脚边的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抚摸他小腿肚上暴突的青筋，像一条条的蚯蚓。姥爷老了，难以想象他曾经是国民党小头目时候的风光，难以想象他曾经贩私盐用骡子驼一袋一袋的银元回来的辉煌，也难以想到曾经让我妈—--他的二女儿用箩筐挑着“袁大头”去还赌债的摸样。

3甘蔗和麻秸

    其实就当时来说“袁大头”或者“私盐”什么的跟我都没有多大关系，我最关注的是怎么能不掏钱就能白吃到竖在小卖店门口的甘蔗，是那种青皮的，瓤比红皮的洋甘蔗要软。一个人买一根是吃不完的而且通常情况下也买不起。怎么办呢，我们发明了比赛劈甘蔗。拿一菜刀，刀背压着甘蔗直立在地上，然后迅速抬手，翻腕，趁甘蔗还没有歪倒的时候向下猛劈。一般一次只能斜劈一小截的半个皮下来。将这一小截截去后轮到下一个人出刀了，两人或者仨人按照顺序展示过刀法后，最后谁劈的长度最短谁掏甘蔗钱。劈甘蔗曾经给我们带来莫大的欢乐，同时也带来了丰富的劈成两半的甘蔗，而且让我们觉得要想不掏钱白吃甘蔗是要勤学苦练的，而家里的麻秸（其实应该叫麻杆的）通常被作为练习刀法的首选道具。

    麻秸就是红麻的杆。不过家里现在已经不种红麻了。那时候公社收的公粮里面有一个项目是红麻。生红麻的一个好玩的项目是做麻鞭子。砍一根红麻，从跟起二尺的地方开口将皮子剥离，将里面的麻秸截断抽掉，然后将硬硬的红麻皮划成一绺一绺的编成麻花辫子。这样我就成了一个威猛的猎人，可以用它甩出令人自豪的啪啪的响亮，或者用它鞭打我们家大牯子的肥大屁股更是最适合不过的。唯一恼人的是生红麻的皮子上和叶茎上面有很多细细的小刺，这让我连睡梦中都会时不时的要挠挠那些痒痒的小口子。

    红麻成熟了以后用镰刀贴地砍倒，扎成捆垛在池塘的水面以下。待七天左右的时间，捞起来放在塘埂上，就可以剥了。这时候的红麻皮外面那一层带刺的硬皮已经泡的很烂了，但是里面的像网一样的筋依然异常结识。由于剥红麻是一个有好玩的活动。所以再忙我也会抽出玩的时间积极主动的投身参加的。右手揪住红麻跟部的松软的皮子，左手的食指将滑溜溜的麻秸和同样滑溜溜的麻皮隔开，然后右手使劲一拽，白白的麻秸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嗖的射出去了。一支又一支，对于这样的劳动我是乐此不疲的。

    爸将剥下来的麻皮在水里淘洗，在岸边的石板上摔打，直到一绺绺的红麻洗的像头发一样的干净就可以拿回去晾晒了，当然跟洗头发恰相反的是红麻是越白越好的。要知道卖个一级货能比二级货贵将近两毛钱一斤哩。

    晾晒着的白白的红麻一把一把从它的最终产品-----麻绳子上垂下来。挂在麻绳上晾晒的东西除了麻绳以外还有一个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腊菜（经过本人考证相关植物学和美食经等资料证明其学名其实是雪里蕻）。上初中和高中那些住校的日子里腊菜成了我最忠实的生活伴侣。屈指算来，腊菜伴我度过了长达七年的艰苦时光。这远远超出了后来我为之憔悴不堪寻死觅活的初恋情人。而久别腊菜的我并没有因此而特别的伤感。这样想来他们说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没良心的人应该是对的了。这是一个比较严重的结论，以后再细细讨论吧。现在继续说我的家乡。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大中原 于 2007-7-21 01:14 编辑 ]

立足云端

写的生动亲切，期待下文

秋水

不见的时候想，见的时候不中，家乡在我们的批判的记忆中老去了，还有那些不能按个人想法留去的风物和人。

呢喃的树

写的很动人。看完觉得有些酸楚。相思之苦。。。我懂楼主。。

回到最初

游子们对家乡的怀念之情，是未做过游子的人难以体会的，那种深深的眷恋更是无法用言语进行表达的。

题目很好，家乡是用来怀念的，确实很好，家乡不是用来抨击的，常看见有抨击家乡的言论，我均感心事沉重，我喜欢家乡，我爱家乡，不因他乡的繁华而轻视家乡的落后，家乡是我的根。

周工

砍甘蔗的体会我也有过。
掐别人家的油茶花我还被别人找到家里来要俺爷爷给人赔钱。结果不了了之。
要说红麻我是颇有体会啊。
爷爷为了帮我叔叔躲计划生育，在红麻地里住了好长时间。。
我也跟着在那里度过很多个夜晚。

过眼烟云

怀念是一种恋旧，怀念是是一种情怀，其实我们很多时候都是生活在怀念之中。

大漠绿洲

写的好！家乡是用来怀念的，而怀念家乡又是一种幸福！红麻帮我交了很多学费．红麻帮助了我们那一代人！我们应该谢谢它！

幻水空间

朴实无华，亲切自然！童年往事记忆犹新，让人怀念，记忆总是美好的！

yyddxx_123

剥沤制的红麻是一件苦差，既脏又臭。

文文

写的好啊。！  支持下。！

踏遍山水

写的很好。

大中原

原帖由 秋水 于 2007-7-21 09:23 发表
不见的时候想，见的时候不中，家乡在我们的批判的记忆中老去了，还有那些不能按个人想法留去的风物和人。

秋水说的最是传神啊，不见的时候想，一旦回去了又呆不下去了。身体就在这种煎熬中渐渐疏远，而心却越来越想念那个多灾多难的家乡。

社会的发展让一些古朴的生活和劳作方式逐渐消失了，而那些苦难岁月在心灵上烙下的印记却久久不会消失。

怀念过去是为了更好的珍惜今天，更好的迎接明天。

谢谢各位鼓励。

秋水

是，故乡就是过去那个地方，今天的这个地方，和过去比较，过去总是美好的，因为过去没有办法用真实再现，苦是苦点，没有苦，那么甜，也是无法体味的。

雪月枫火

这些往事是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泥巴墩子距今有30--40年了吧！夏季坐在上面对屁股的冰凉记忆犹新！刨草皮当柴烧，刨光了多少田埂和荒山秃岭。童年的艰苦岁月的记忆，如今都是甜蜜的回忆，那是些单纯的快乐！

周工

我现在可想我爷爷......

落叶飘零

是篇好文章~

呢喃的树

写出了真情实感。。。。作家！

秋水

肯定有一天大中原会写到你（当然是那图片上的哈）

花开的声音

呵呵
俺回来了
这几天到北京出差没时间上网
家乡真好
已经快两年没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