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似曾相识否 于 2022-10-24 08:20 编辑
夜幕四合,秋夜的星月格外醒目,商城东巷周家的老门楼挂满了灯笼。在会宾客的大厅里,周廷赓的亲兄弟早已等候客人的光临。
“大伙瞧瞧,谁来了?”雕花的门外响起一声欢快的声音,是七房的三少爷周廷御拥着老二房的周廷选进了大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光听声音便知道是哪个促狭鬼,除了我们的周廷御相公还有谁?”二爷周廷景一语点破。 “哎,不用拿我开涮,今日又不是我一个人来蹭饭吃,还有一位稀客呢,看看这是谁?”周廷御笑着把小他几岁的周廷选推了出去。 “廷选见过几位哥哥。”周廷选略微有些害羞,拱手行了相见礼。 “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廷锴,还不过来见过你选大哥。”周廷钺比周廷御、周廷选年长,只有老五周廷锴和老六周廷锜比周廷选小。 “见过选大哥。好可惜你没有在书院就读,只能偶尔在儒学与你见上几面,回头我得跟叔父请安,叫他准你来书院跟我们一块儿读书。”周廷锴上前与周廷选叙话,毫无害怕与芥蒂。
“前日听钺三哥和教授们说你近来文章精进,虽然还未能赴秋闱,但是明春二月的童试定然如探囊取物了。”周廷选面如敷粉声音温柔,与人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是个有文人雅士风姿的好儿郎,只是先天残疾给他整个人打了些折扣。 “连个正经的相公还没去挣到,怎能和哥哥们相比?”周廷锴听了夸奖心里涨了底气,但也不敢飘飘然。 “相公迟早会取到,我看你最紧要的是讨个好媳妇,省得日夜不宁无人管教。”周廷御风趣幽默,拿着座中最小的弟弟取笑。 “哥,你听他一天到晚疯言疯语地说些什么,到时蟾宫折桂当了大老爷,也能这么没正经么?”周廷锴与周廷钺关系亲密,赶紧找人帮忙抬杠。 周廷钺也笑了,打趣周廷御:“有人一天能与咱们碰上七八十回面,就是出恭入恭也能闻其余香,今日不反客为主竟然羞答答自称是‘客人’了。大家说新鲜不新鲜?” 周廷御听周廷钺笑话他自来熟,也毫不客气,回敬道:“谁叫你们喜新厌旧,见了廷选就忘了我。” 兄弟几个又互相玩笑了一番才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呀,你们闻,好香的桂花啊!”周廷锴因为还没有取得乡试资格,这次去开封只是去做个伴,所以对贡院的事一点也不挂心。他鼻子灵敏得很,嗅到了浓烈的桂花香。 经他这么一喊,兄弟们也停止了叙话,纷纷闻起来。 “啊,一定是柏荫轩后面院子里的金桂开花了。”周廷景快活说道。 “嘿,饭还有一会儿才摆好,不如我们趁现在去赏桂花吧。月色这么好,难得人又齐。日后大家忙于课业,若非祭祀也难得再聚。”周廷御大胆提议。
周廷选也跃跃欲试,但是周廷景、周廷钺、周廷曦、周廷锴都站着不敢动。他们家的老大周廷赓家规颇严,父亲不在,长兄如父。此时要开席全部离席去赏桂花,恐怕周廷赓知道会臭骂他们兄弟一番。周廷御看出了堂兄弟们的疑惑,一拍胸脯道:“你们不用畏惧,到时有什么触霉头的事我担着。再说这月下赏桂花是好事,天赐美景,见者心喜,说不定到了科场,我们能文思泉涌呢。” 大伙被说得动了心,内心草草挣扎了几下便相邀去了柏荫轩。
“你们说大哥偏心不偏心,给选弟这么轩敞的院子住着。我不依,我要跟选弟住一块儿,回头我跟大哥说去。”周廷御非常活跃,“瞧瞧这棵老松树,有些年头了吧,这么高。你们看这松枝后的月亮,真是皎洁啊。” 周廷景稍微年长,对老房子的来历颇为清楚:“那当然,这间屋子当初是咱们曾祖闭门苦读的地方,之所以叫柏荫轩,便是因为这棵柏树。” “不是说要赏桂花么,桂花树在后头呢。”周廷曦有些担心大哥发难,催促着大伙到后面的碧波亭去。众人跟着进了后面的小花园,在碧波亭坐下。一棵三四人才能合抱住的桂花树在庭中伫立,满树的桂花层层叠叠。桂花的花细小,以香气著称,但这棵老桂花树竟然给人一种繁茂的感觉。 “嗯,这味道香甜甘醇,仿如饴糖似的,连崇福寺旁边大街上的桂花糕也没有这样甜呢。”周廷选贪婪地嗅着,口中喃喃念道,“援北斗兮酌桂浆,辛夷车兮结桂旗。” “选大哥,你背的是莫非是《楚辞·九歌》中的句子?”周廷锴对着淡泊秀气的周廷选有一种天然的仰慕。 周廷选点点头,周廷锴也道:“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哥哥们此去贡院,一定能桂榜题名。” “不要光顾着念诗,你们可知道这棵桂花树是什么品种?那可是罕见的‘状元红’,它的花是红色的,用来酿酒和糖渍最是美味啦。”周廷景解释桂花的玄机,“当时因为树是红花,池子里的水是绿水,因此这座亭子才叫碧波亭。” 兄弟几个正谈得欢畅,老管家周荣着急地喊了起来:“几位爷原来在这里啊,老爷着急着找你们呢!宴席备齐了,快请用膳吧。” “哎呀,不妙!那个说有事冲他来的小子,可不要做缩头乌龟呀!”周廷钺笑道。 兄弟几个赶紧起身去赴宴席,果然周廷赓一脸严肃地站在廊下等着他们。兄弟几个噤声,依次坐到了位子上,相互看了几眼都不敢多说话。
周廷赓入了席,举起酒杯道:“离秋闱不过月余,再过十几天你们就要动身去开封,切不要在此刻贪玩失了分寸。” 几兄弟举起杯子,安静地饮了下去。周廷赓见宴席气氛凝滞,不再板着脸,反而笑了起来:“你们虽然齐齐地跑开让我一人寂寞,倒也不是什么大错。廷选难得到咱们家来,陪陪他也是应该的。” 众人听了这话才算安下心来,周廷御恢复了逗趣本色,给周廷赓倒了一杯酒,笑着劝酒道:“多谢恩师饶我们这一回,还请恩师饮了这杯吧。” 周廷赓笑道:“你这小鬼真是滑头,回头问你功课答不上休怪戒尺伺候。”众人哄笑,周廷赓痛快饮了又道:“你们嫂子很惦念着兄弟们这回秋闱,虽说她也见过些世面,但这回兄弟众多,她还是颇为紧张。明日刚巧十五,你们嫂子和妯娌们想领你们去相国寺求菩萨保佑顺利,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周廷景道:“相国寺远了些,崇福寺更近。” 周廷赓道:“崇福寺当然更近,但是这些年崇福寺遭的劫难也不少,恐怕咱们这么多人去了住持招呼不了。” 周廷御笑道:“我倒是觉得崇福寺颇合我的性子。你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跟着老祖宗一起去崇福寺玩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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