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论坛。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x
编者按:笔者商城人氏,96年生人。想以商城山水人文为背景,写一篇小说,反映当代物化的婚恋观。事涉久远,不乏有违背历史之处,加上笔者才疏学浅,定还有不少细节值得商榷,故此,敬程拙作,望读者指正。
一 顺着灌河往上溯到商城地界,尽头处是一片人工围堵而成的大湖,七百多座石坝,勾连着大别山区七百多座山峰,从天上看去,像一串绿白珠子间成的项链。因这湖底埋着个大温泉,所以叫温泉湖,只是没啥名气,后来也便没人叫了,只叫作水库。这水库的水位,是远高于城镇地平的,污水自然排不进来,更没有其他河流的补给,却自七三年建成以来,只涝不旱,人和庄稼,几十年来都喝不浅,俨然是南五县的大水缸。水面时常泛着银波,却听不到声响;远望去像面大镜子,却又照不清天上的云和鸟儿。倘若撑着小船往中间冒青的二十来座小岛渡去,又会发现这水岛围成的洼儿里,湖水绿的可人。这中间连片儿的绿岛,便是清塘渡。 清塘渡原来叫清塘坳。山民有个习惯,把高点儿的村子,叫做冲;低点儿的,叫做坳。清塘坳原来是个小村落,七零年修这水库时,村民陆续迁走,大坝合龙后,政府炸开了大小雷山的蓄水口,引山泉灌了进来,加上长江中游每年一两个月的梅雨,整个村子连同周边几百个山包子很快就被淹没了。只剩下最高的几个山头,成了湖心的小岛。 山脚的老村落早已没在湖底没了踪影,岛上只剩下大小百十来座坟,有的早已无人祭扫,荒凉的很。为了方便迁安户正月十五和清明上坟,乡里在岛上修了几级石阶,又盖了个凉亭,这便是清塘坳渡口。只是完工后,王监理领了款子,想着请老乡长题个碑,好答谢一番。哪知道老乡长宁肯情送,也不愿贱卖,卖的话,就价格这块儿,必须要盖过自己的老棋友——二十斤粮票的润格。王监理自然不便还价,便改口说:“清塘坳渡口,有点拗口了,干脆把这坳口给拿掉——就写清塘渡!”乡长哈哈大笑:“你这后生洋化的很哪!”于是,清塘渡的碑,就在这碧波荡漾绿树成荫的水岛间,立起来了。 岛上还住着一户人家,姓杨,是这片儿的林工。这儿倒是没啥珍贵树种,主要是松树和水杉。年头都不长,老山民栽的有、老杨种的也有、自己荫的也有。上年头的老树早在五几年就砍去烧炉炼钢了,山头荒了好些年,一下暴雨山上的红壤土就和着山洪往下滚,弄的村子泥泞不堪,走在上面鞋都拔不掉。老乡长看在眼里,带着村民上山栽树,如今这批苗木已经成材。只是这老杨拗的很,不管树长的好还是不好,或是长的不是地方,挡着路了,挡着窗户了,遮着菜地了,老杨也不曾砍去一棵,在他看来,这树才是岛上的原住民,自己是外来户,“没有这混交林,哪来我这护林员?你说是不是这道理!”老杨总是这样回绝那些找他打猪圈门的村民,或者是准许他伐几根松树给孙子添一张板床的局长。 老杨在岛上过的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他有一个孙子跟在身边,还有一条管事儿的大狼狗。孙子小名叫赖孩儿,大名不知道,山里头文化人不多,上了学才请老师起大名。赖孩儿长了个大大的圆脑袋,晒的黑不溜秋的,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赖孩儿还留着平头,若仔细看,赖孩儿长的可算标致。虽说个子在同龄人中不算高,但体格结实的很,自打跟老杨来这岛上时,都没生过病,偶尔在水里游泳泡久了,受凉了,流鼻涕了,也是围着小岛跑几圈,便好了。赖孩儿跟老杨来这岛上时,还不会说话,后来也只跟爷爷说过话,到现在话也很少,不过他跟那大狼狗很玩的来。 这狼狗是跟赖孩儿一块儿来被老杨带来的,据说是赖孩儿爸从县里弄来的,武装部的杨团长跟赖孩儿爸是战友,又是本家,有一回队里的一条军犬下了崽儿,杨团长弄了一条幼犬给赖孩儿爸,说是德国犬,猛的很,能撵狼。这狼狗生的也像狼,但体型比狼还大,很通人性,也很能干,却被老杨唤做老傻。赖孩儿只有生气的时候才叫它老傻,寻常都叫他贝贝。每天早上,老傻自个儿咬开羊圈的插销,领着十几头羊去吃草,白天自个儿趴在坟头上看着,晚上还能把羊一只不少的领回来。岛上没有狼,倒是有很多野兔和野黄羊,野鸡更不用说。每到秋天,树落草浅,老傻准能衔几只山货回,比老杨的土铳还稳当。 每年清明茶熟,老杨都会忙上一阵子。一大早就撑着船去五里外的下马河渡口,接上一船茶工,送去对岸韩冲的茶场。钱币老杨一向是不收的,大概这水面儿离城里还远,有钱也花不出去,但若是有心的茶工从城里捎来米面粮油,老杨也会欣然收下,只是要问清茶工名姓,并给出相应的钱数。茶工大多是象征性的收一些钱,老杨平素不进城,偶尔进趟城,知道了行情,若发现哪个客人钱没收够,必会跟小孙子念叨,谁谁谁给了一壶香油,只收了5毛,又或是谁谁谁把了两袋盐,临走又把收的钱落在船舱里,这些须一一记着,我不在了这人情你也要还的。小孩儿记性好忘性也大,可备不住爷爷天天念叨,便也都能记住。有时老杨累了,赖孩儿也会替老杨撑一程,钱币照例不收,人情一一记下。 撑船摆渡,只是老杨的消遣,并不藉此为生。靠这渡船,老杨多多少少能知道些城里的讯息,比方说谁家的姑娘嫁给了谁家的少爷,谁家的汉子害了什么伤病,谁家的老人过寿或是升了仙……老杨都能记下来,回去后讲给小孙子听。若是有摊贩来乘船,老杨也会像客人打听鱼市。要是活鱼紧俏,老杨就会载上孙子去库汊里下上一支四指的大网,捕上二三十斤翘嘴幺子托人去城里卖;要是干鱼短缺,老杨就会让小孙子钓些鱼光眼,自己来破,洗净码盐,再晒在船板上。老杨家的鱼光眼从来不缺销路,一来这鱼光眼肉厚而紧,不像武昌鱼入口如嚼稀饭,洗净后不管是煎、炸、炒、煮,除了鱼眼睛不能吃外,其他都可以入胃。二来这晒鱼也费功夫,须叫人在旁边赶苍蝇,若让苍蝇叮着,容易生蛆,若是加上网罩,则又晒不透彻。而老杨家在湖心的小岛上,没什么苍蝇,日头也好,半天就可以晒好。老杨本就是个篾匠,晒好的干鱼从来都是用自己编的竹盒来装,透气还能隔蝇,放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掉,待买主烹调时,那干鱼非但不臭,还沁上了竹编的清香,让人吃着舒心。 靠着水库,老杨的生计并不算清苦,比起城里那些短工,或许还舒坦些。运气好的时候,老杨还能捕到城里人都吃不上的野生鳜鱼。这种鳜鱼繁殖慢、产量低,只宜在有火山灰的地方生长。大集体的时候,吴河的锅铁专偷这种鳜鱼贩到汉口,还接上了几个高档酒店,说是东北拉来的,要价奇高。经理不敢怠慢,让后厨做了一道清蒸鳜鱼,请了几个黑龙江的食客过来品鉴,竟都说是五大连池产的,错不了。直到后来老杨因为投机倒把被关了起来,经理才知晓这鱼与长江一衣带水,就生长在向北500里外的大湖里。这鱼无鳞、刺少,肉质肥嫩,切上一片搭在报纸上,可以看清下面的铅字,滋味自然不必多说,连老杨自己都不舍得多吃,只是炖一些给孙子,或是托人送给牙口稀的老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