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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幻。

[原创(其他类别)] 个人收藏--勿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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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1:4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本帖最后由 幻。 于 2009-5-20 10:26 编辑

1--35楼是山东诗人勿的诗歌,38--80楼是浪子(即是偶幻)二零零六年前的个人创作。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1:52: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读勿的诗,犹有暗香浮动
                        ---

我还没有醒来,她那隐秘之处就呈现在我面前,那么细致饱满,像博物馆菊石的图案,又像无花果逐渐变得甘美柔和,把一切细小的籽粒蕴含在其中。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3-2-4 09:23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09-5-20 09:45: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这么多,他们可以各出一本诗集了。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3-2-4 09:23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09-5-20 09: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这是勤劳及智慧的积累。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8:53:0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本帖最后由 幻。 于 2009-5-21 08:59 编辑



    勿专事短诗写作,以其剑走偏锋的独特诗风,在“中间代诗群”中占据独特位置,在中国诗坛也是一个异数
    ??
    勿在2001年底开始从事网络媒体的诗歌写作,他说:网络写作“这种自由的、不受任何权威压制的、无需通过任何非正常手段发表自己作品的氛围使我开始了在互联网上写诗的生涯。尽管过于自由带来一些负面的东西,但总比被规范、被压制要好得多。”①网络写作激发出他强烈的创造力,使他迅速成为具有影响力的诗人。其作品主要发表于《中国诗人》、《中西诗歌》、《诗选刊》、《诗歌月刊》、《星星》等重要诗歌期刊以及《极光》、《后天》、《长线》、《新城市》、《诗三明》、《陆》、《诗生活》、《诗先锋》等重要民间诗刊和网络诗刊。诗作被选入《2004中国文学精品选》、《2004中国诗歌精品选》、《2005中国诗歌精品选》等。
    ??

    勿在生活中非常低调,具有隐士风格,世界似乎离他很远。他的诗歌写作似乎与他的生活无关。诗歌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世俗的物质意义,而只与他的纯粹爱好有关。他的读书也作为纯粹爱好,丝毫没有成为他写诗的负担。所以,他的诗歌写作,抛弃了沉重的教化意义的重负,而以纯粹轻盈的质地构成了纯粹自足的艺术世界。他说:“我喜欢把诗写得离这个世界和生活远一些,再远一些……远到看不见这个即美好又无耻的世界;远到摸不着这个即丰富又卑鄙的生活。空灵、虚幻、诡异、乖戾、颓废、荒诞成为我对诗歌状态的一种主动地把握。我知道,灵魂深处更深一点的地方是永远也无法表现出来的,我试图用一生的时间去接近这个人类最脆弱也最强硬的部位。”②他是把短诗写到极致的诗人,短诗成为他勘探灵魂的有力武器。他的诗歌像一把把匕首,切入灵魂的最深处乃至于最狭窄的缝隙。他越写越窄,写到最窄处,直到一个针尖。他要在狭窄的精神空间里用最少的语言,爆发出最大的杀伤力。正如他在《深呼吸》中所写:“在牛角尖上,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来/又做了一个,但我是如此渺小/无论多么深/多么深的呼吸/都不能使我/感到快慰”。在他的诗歌中,很少指涉丰富的现实生活。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5-23 07:54: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离歌》
    ??
    ??1
    ??
    ??我,额头上布满这个世界的黑暗
    ??你却说我印堂发亮。像一个
    ??美丽女巫,你蛊惑着颓废的生活
    ??在你精心布置的圈套中
    ??我一度,幸福得不能自拔
    ??
    ??2
    ??
    ??我们交头接耳,谈论着含情脉脉的谎言:
    ??南方的梦魇、台风、雨水,北方的阳光、孤独、压抑
    ??……
    ??
    ??3
    ??
    ??花朵诞生于深山,花朵惊世骇俗,花朵
    ??花朵与花朵与谎言与美丽的约定
    ??我们活着是因为我们
    ??错过了一次死亡
    ??
    ??4
    ??
    ??我一直在幻想,会有一个清凉的河流
    ??缓缓流过,我盛藏情欲的身体
    ??涤濯我黑暗的欲望,熄灭我的狂躁
    ??而我像沙漠,河流只是虚假的浪漫
    ??
    ??5
    ??
    ??当我拒绝来自虚无的幸福感
    ??按照我与生俱来的半信半疑
    ??镜中依然会显现花朵
    ??水里仍旧会浮出明月
    ??
    ??6
    ??
    ??天空一度变小,我试图从音乐声中读出
    ??过眼烟云。
    ??
    ??7
    ??
    ??是的,我曾经在诗中多次描绘过狐狸
    ??我是它们的伤。
    ??我用文字划破它们的血管,它们是
    ??她们
    ??
    ??8
    ??
    ??深夜,我感到疼痛时,用手捂住胸口
    ??我的目光所及,是房间里沉重的空气
    ??事实是,我的思想在痛。
    ??
    ??9
    ??
    ??当我发觉,我是这游戏的一部分
    ??这游戏,也是我选择的游戏。当我发觉
    ??这是个,只有过程没有结局的游戏
    ??为时已晚
    ??
    ??10
    ??
          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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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4 07:4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我爱你》
      
      
      “我亲吻粉红色的草”
      
      “那是我全部的黑暗”
      
      “我要让黑暗消失,血流进光里”
      
      “我第一次把疼痛献给黑暗”
      
      “世界是你的身体,我难以生存”
      
      “我的肉体会融化,我的眼睛似乎忘了怎么流泪”
      
      “我变成你的眼睛”
      
      “我变成你……”
      
      “我爱你”
      
      “我爱你”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5-31 20:4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旅行者》
      
    在一阵不可抗拒的汽笛声中
    我享受着声音的空白
    天空此刻悬挂着女性的乳房
    火车冲向夜幕
    我爱这轻轻一瞥便不留痕迹的夜幕
    爱这个毫发无损的女人
    我在江湖落魄,心气却高
    田野河流山川跋涉的地平线
    随着情欲日益饱胀
    旅途愈发沉重
    一生无所牵挂便成为
    不可能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5-31 20:4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
      
    寂寞有时就像个甜蜜的舌头
    深夜舔舔他的手指
    寂寞有时像一群蚂蚁
    排长长的队慢慢从眼前爬过
      
    若干年前的一天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等日出
    却等来日落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15-12-29 21: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09-5-31 23:0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省信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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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6 20: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作者》
      
    经过改编,指向花园的路
    变得扑朔迷离。卡在当中相当困惑

    那个女人向他描述小腹上的妊娠纹
    她爱他,所以不想让他看到
    卡在当中觉得要这个女人并不困难

    由于晚间风大
    窗帘被刮得飘忽不定。月光摇曳下的

    女人时隐时现,母亲和情人
    变换着角色。性欲像贮满水的杯子
    或者像一个空杯子
      

    他于是写下标题:《生命不能承受之孕》
    作者:卡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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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7 20:3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木杪的诗


    《kiss the rain》


    ——听同题钢琴曲有感

    那时你还在画画。你说话的速度比平日慢很多
    后来,那只鸟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我开始爱上仰望,爱上手机里好听的鸟鸣
    这是我的国家。人民善良,湖水安静


    而我不该病着,像一个真正的病人一样
    把自己轻易分开


    《消息》

    大风刚刚刮过我住的地方,早年碎掉的瓷器
    再次被翻出来。而我依旧迷恋肇事者
    稻草里的虫子。它们面目清晰


    傍晚是从一杯水开始的。那时,我眼睛干涩
    卖槐花的人带走了我门前大部分的光线。五月一日
    我窗幔上的喇叭花只开了一半


    《工作日》

    ——今天值班时一女病人去世。我记着她的年轻,她的疼痛和悲哀。我想说很多,但我的文字总是太轻,太轻……

    她告诉过你春天是危险的。她接触过花粉
    接触过红色的小狐狸。她说她的肺不是她的


    疼痛也不是

    房子这么小。她开始呼吸墙壁
    呼吸玻璃,呼吸你衣服上的白
    直到呼吸她自己


    她说听到节日的声音。而天花板的颜色在变灰
    最后……最后,没有人说话。你握着她冰凉的手
    现在,这间房子突然就大了很多


    《课程》

    “现在,我们都要忍住悲伤。”

    稻草人,请缓慢移动一只鸟
    移动它背上的黑和我胃里的痛


    黑暗中的抒情是盲目的。我们
    有理由指责慢慢来临的月光,指责
    我们头顶的雾。镜子里打开的书
    也许可以继续翻下去?


    你使用词语的速度越来越快。小南风
    从门缝里侧着身子挤进来。我没动
    是灯光在动。是谁的影子在动
    而阳台上的灰尘要在白天才可以看见


    《司机》

    最好是忘记它。蓝色的玻璃墙
    建筑师打碎它时我恰好在附近,莫名的光
    闪了一下,像鬼火。黑暗更黑了


    “看到樱花吗?往前900米
    你不要回头,不要与陌生人说话。”


    那时,他没胡子,爱穿花衣服
    爱短发的女人。门是打开的
    夏天来得恰倒好处,他有足够的时间
    画下他有罪的身体


    他是谁呢?肇事者,他在峡谷中开飞机
    写错便条。天气炎热。他不祈求人们原谅


    《庭院》

    也许是时候摘下帽子了,还有黑暗中的铁夹子
    它们曾经让我又聋又哑。我庆幸我一直能看见
    看见一个人慢慢地睡去又醒来


    接下来也许会有一场盛宴。我与镜子里的人
    多次交换眼神。关于后来
    她一直拒绝告诉我确切的消息


    《动感超人》

    这应该是个有秩序的街口。左边是寂静的学校
    右边是热闹的办公大楼。她习惯走左边的路
    低着头过桥。而指挥交通的人在高处
    他看不见她雾中的身体。看不见
    她体内的小飞机


    违反规则的人。她在傍晚轻易否定了
    墙上的三种颜色。黑是真理,白也是
    隐形的人开始抱怨她日渐恶劣的小脾气,抱怨
    苹果里看不见的蛀虫。而她受过良好的教育
    她必须对另外的人彬彬有礼


    《闻闻花香》

    白房子里的人大都记得我的名字
    记得我的坏习惯。陌生人
    她们会告诉你很多。包括
    我不知道的。你要相信
    故事是可以被创造的


    更远些的地方有两棵丁香树
    一棵开满紫色的小花,另外一棵
    只是虚构


    卖花的女子有着柔软的手指
    我爱着她好听的方言。爱着
    可能的夏天


    《傍晚》

    一切都还来得及。樱桃红了大半
    我看见事物的两面,镜子里的反光
    一个人的快乐似乎感染了她


    而白昼带走了大部分的美。她最先死去
    接着是我。禅院里的钟声刚好响起


    《煜煜》

    感到变化。当我取下发卡,取下
    白昼里的黑。那些死去的花仿佛又开了一次
    而我还没有生活的经验,我可以倒退着走路
    等消失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第十四日,天气有了些微的温暖。你看
    我还可以优雅地呼吸,可以安静地看窗外的沙
    怎样缓慢地覆盖一片树林


    《独奏》

    “你可以把自己放在光芒中,像
    一棵新鲜的植物。一只假想的鸟儿
    会及时出场,你要有足够的耐心”


    而我离植物越来越远了。微弱的光
    一直停留在模糊的树梢。抚琴的人儿
    益发频繁地照镜子。她戴塑胶花
    迷恋巫术,迷恋虚假的美


    实际上,整个夏天并没有一只鸟儿落下来
    这看起来更像巫术


    《虎山公园》

    其实,并没有什么发生
    天气晴好,湖面上浮动着白色的羽毛
    未曾使用的比喻为后来的回忆设下陷阱


    “第一滴雨淹死了夏季”*

    我保存这美好。透明的蓝色背景
    看得见尚未枯萎的树木,看得见
    早年未完成的小房子。寂静的湖水
    缓慢地移动,它移动盲目的人
    移动她内脏的空


    而我只是经过,经过水中的人儿
    她的爱被轻易使用,被慢慢地磨损
    而“永远”伤害了她。在水面以下
    她比任何植物腐烂得更快


    *选自艾利蒂斯《海伦》

    《病因》

    什么都有可能,除了后来
    而年轻让我羞愧,哀伤也是


    我开始惧怕我所记得的事物,比如
    某条街上的鬼影子以及影子上硕大的耳朵


    那时我对小说着迷,更注重细节的描述
    关于结局,一直没有人提起


    《透视》

    这是春天的毒瘤,包膜紧张
    在它爆裂之前,我柔软的肋骨必有所指向


    请原谅我已多次跟自己道别。低处的风
    吹开了月季的白,吹开了墙壁上暗藏的门


    喜欢走夜路的人被漆黑的藤蔓绕来绕去
    她一直看不清那些潮湿的叶子是如何落到了地上


    《液体》

    在低处行走的人习惯说哑语
    而你熟悉她手指上所有的纹路和方向
    她惯常在黑暗中与自己对口型
    用左手敲打右手
    不发出声音


    无法说出的词像雪片落白了幕布
    和它后面的人


    《高烧40℃》

    她踩高跷
    在移动的植物上修炼忍术


    开始,她是孤独的
    后来,许多人从叶子后面移到前面
    她们制造冰晶
    用影子模仿她


    而她一直保持礼貌
    不吵醒沉睡的人


    《过》

    它先亮了红的灯,接着是白的
    接下来,它转身
    步态优雅


    这只黑乌鸦
    精于观天象、给活着的人写讣告
    斑马线上的人一退再退
    直到红灯再一次亮起


    现在,车里无人
    车外
    亦无人


    后来的事故
    就没有了发生的可能


    《孤独》

    她造船
    消耗命里的白
    消耗夏天尚未来临的好时光


    隐去的符号也隐去她身体的重量
    她偶尔的移动
    并不会惊动了谁


    这是萨特的存在主义
    这是美
    这是无限
    和可知的海


    木杪,女,1997年毕业于山东医科大学,2000年开始在刊物发表诗歌,参加诗刊社第21届青春诗会,系“小北风文学网站”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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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7 20: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勿的诗


    《斧子》


    深夜,我站在家具的中心
    喊:斧子。


    我听到的回声
    像耳语


    我接着喊:
    斧子。


    有人回答但没发出声音
    只是从黑暗处,扔出
    一张怒不可遏的脸


    《小书房》

    蟋蟀是从墙角,或墙根
    爬过来的。琵琶声,或远、或近
    出自一叶孤舟内,怨妇之手
    白发不知怎的,突然从镜子里冒出来
    还有一夜的惆怅,仍,滞留在
    凌晨一杯残酒中


    美人呢,美人嘛
    美人在画上
    轻咬朱唇、蛾眉紧蹙的样儿。她酥胸微露
    项上一颗痦子
    乃画龙点睛之笔


    《失眠》

    在血的卧室,画面感极强的
    一张脸,表情停滞在午夜
    我选择一个可以避开杂念的角度
    观测它:它仅仅是张脸?


    不,我是说,我已经很久没得到
    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睡眠
    在我的脑子里,这间卧室从来从来就是乱的
    就是繁琐的和无奈的


    作为卧室里唯一的见证者
    血印在墙壁上,午夜
    画面感极强的一张脸,是由我画上去
    并由我,把它修饰成
    停滞在午夜的表情


    《燥》

    我听到敲门声时
    正在痛苦的睡觉
    为什么要敲我的门而不是
    破门而入


    那,梦里的响尾蛇
    正根据我痛苦的程度把声音提高了
    N分贝


    《空》

    其实,黑点是什么,洞穴是
    什么?你看到的眼睛分明是空的
    漏风并且后面隐藏着巨大的虚无
    妈妈让他要勤于思考,对生活负责
    他说我正在哭泣难道妈妈
    你没有看到?


    《童年》

    童年在路上
    遇见一个阿姨
    阿姨手里有个盒子
    里面装有一些性器官


    童年我很有可能皱着眉头
    从雨巷到床上
    学习生活的某些基本常识


    我必然会把一些秘密,装进盒子
    挺好的一个童年
    可以边吃点心,边吮手指头边走路


    童年是能够作为礼物,献给遇见的阿姨的
    能够跟阿姨讲述有关童年的梦境、潜意识和无意识
    并用手中的玩具
    换走她装有性器官的盒子



    《花房》

    我想验证一朵花
    是否会占据整个花房
    是因为她开得香艳、色情、诡异?


    还是因为她来自外地的花房
    她是有
    外地的颜色、外地的芬芳
    外地的冷漠、凄清和惆怅


    我盘算如何将一朵花
    诱入我的花房
    当年我拥有一个九平米地下室
    里面除了我的汗味
    再没有别的什么
    .....


    《尘归尘》

    早年,他是一只虫子
    爬行着慢慢去适应尘埃
    有时,他憎恨与他下棋的陌生人
    多数时候他想得很开
    输一盘棋,被罚做虫不得已
    爬行,又何必计较一时的得失
    他慢慢爬着对尘埃渐渐有了较强的适应性


    《女儿》

    是夜,我匆匆赶路
    遇一碑,上写:英雄埋骨处。
    却并无墓葬,唯杂草丛生,绵延数十个平方
    有一小姑娘从旁边绕到我前面
    她伸出手,虔诚地将纸钱赠予我
    这些钱,很快烧成灰烬,风一吹,足够我花上一些时日
    谢谢你,小姑娘,但愿你如果是我的女儿。


    《背心》

    请逃避我,原谅我,或跟我上床
    请含住我,咬紧我。拽我,拽向火光摇曳的天堂出口
    或地狱的入口
    请理解我,为什么始终穿一件荒诞的背心而你
    无法脱下它因为它能够遮蔽我伤痕累累的内心


    《一生》

    我肯定我是个一生含辛茹苦的人,牙齿在掉
    牙龈出血。多种口腔疾病缠绕着我
    我的器官逐一失效
    我在败顶、长老年斑、心脑血管不断受阻,流通不畅
    嗜睡却失眠,畏热又畏冷


    我肯定我老得只剩下一点点欲望
    和对自己一生所欠下的人情债务的遗忘


    《信使》

    写信的人死了
    我收到一封信
    内容就这六个字


    我赶紧看信封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


    我只有看送信人
    他却很奇怪地看着我


    《数学游戏》

    警察用枪指着我的脑壳
    我数了一下,三个警察:
    一个用枪指着我的脑壳
    一个用枪指着我的脑壳
    一个用枪指着我的脑壳


    大概在过了很长时间的时候
    他们的枪纷纷射出了子弹




    砰......



    勿,1969年生于安徽蚌埠。写诗多年,2001年底开始从事网络媒体的诗歌写作,有作品发表于《中国诗人》、《诗选刊》、《极光》等官刊、民刊和网络诗刊,系“极光”诗歌论坛的执行版主。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6-7 20:4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杜绿绿的诗


    《群舞》

    石头上凿开窗
    挖进去,舞台是这样简陋
    褐色背景,多年来各种痕迹留下
    有气味,长出苔藓,身着白纱的舞者倒下
    她们最后做出的姿势一致
    踮起脚尖,挺高了胸脯
    “我的痛苦在此被遗忘”
    领舞者说


    《生长规律》

    树叶在天黑后
    朝画家设定的中心生长
    形成巨大的鬼面
    人们不知情,朝它膜拜
    几张熟面孔混在
    跪倒的膝盖中
    他们是嫉妒、憎恨与爱
    我知道一些事情将要发生了
    从叶丛里
    一点点爬出去
    但是人们并不理会我的提醒


    《Troll》
    ——给Eric Abrahamsen


    好些年才移动,庞大的身躯长满植被
    潜伏于景物,人们在Troll上走来走去
    询问它名字的来历。“没有意义,北欧语”
    他说起挪威,祖先的居住地。“一座小山
    可能就是一个Troll”。在异国
    接受好奇心,与陌生女人妮卡谈论怪物
    “它神秘,很少接触人类”
    话语里有着终年的冰雪,Troll沉睡或
    建房子。而妮卡曾走过一段奇妙的路
    进入宽大的客厅,石头堆砌,壁炉边一些仙女。
    她独自躺下,选择舒服的姿势
    这里属于Troll,每个人
    都在等待。执行者为妮卡裸露的肚皮
    绘上图腾。深灰面容中,眼睛金黄而浑圆
    “它是土地的精神”,有时
    巨人,有时侏儒。


    《快乐》

    门敞开。我躺在床上
    房间逼仄,只容下一张暗花的床
    窗户封死了。
    可我感到快乐
    墙壁涂成海的颜色
    我的心象深海鱼一样自由


    《暴雨将至》

    两块大小均等的、模样相似的
    小爪儿也差不多数目的灰色云彩
    分别从南、北向吊车对面的楼聚集
    轻飘飘,象刚撕裂的棉絮
    引来观众,阳台上探出许多脑袋
    有人整个身子吊在空中,有人抱着婴儿
    啼哭声混进车流,有人说:
    “多想跳下去啊”。这是在大楼的23层
    说话者是一个年轻的广告策划人
    籍贯湖南,男,白净,与女友同居
    他主持家务,有考研想法,此刻,他
    朝下望去,湿漉漉的地面
    小花坛开粉花。听众聚在一起
    抱住胳膊,除了米奇包美编
    都是外省人。他们来自河南、重庆、安徽、湖南
    中午开会,讨论隔壁煎的黄鱼属于哪个菜系
    以改良粤菜做结论收场。安徽人
    抗议,“是绩溪徽菜馆的招牌菜味”。
    他看到两片云跑动着,钻进阳台,象两只
    肥大的老母鸡掉进汤锅。白净的湖南籍策划
    踩着它们,从窗户跳出去了。


    《我画不出它的样子》

    它很粗鲁
    不选择时间、地点造访
    常常在我享受幸福时
    冲进来
    从容不迫地弄哭我
    再在我的身上
    戳几个小洞
    它会满意离去的
    如果我哀求


    《像康妮一样》

    是个幽静处
    我们在湖里
    找寻康妮
    她失踪四天
    最后一次
    穿着蓝制服


    水面安静
    不象被人打扰过
    我说走吧
    你摇头
    依着古树
    像康妮一样笑出声


    《女高音》

    她的身份在变化
    商人妇、女高音、船王的情人
    过气的情人
    被一个寡妇取代
    人们爱她,而“她在四十岁被遗忘”


    她戴上面具出现
    卡门 蝴蝶夫人
    重复着哭泣的生活


    有人说:
    那年有


    秋天过去
    她守在要死的老头身边
    做妻 和妾
    有时还得是女儿


    棺材入土
    她又成了小女孩
    鲜艳的打扮,不流泪
    学小时候唱歌
    是个很悲伤的调子


    《好办法》

    她去西雅图,又去拉斯维加斯
    做称职的好妻子
    但要和情人告别,有红酒、朋友和小孩
    是个美满的样子
    我们喝呀喝,
    到晚上
    好时光就回来了


    《你和她》

    你走过一个黑暗的长廊
    四下无人,你有些慌张,揣测着那些隐蔽的角落
    明亮的所在有许多人,他们很遥远
    眼神呆滞,没有谁会看见你
    只有你自己对着沿途的镜子微笑
    那里面的女人捧着热腾腾的心,说胡话却又蕴涵深意
    你怀疑起女人的身份,她是否是你,
    又或者是另一个模样相似的。


    上个雨天,你产生过错觉
    是H城,你裹上披肩,套上尼泊尔来的大摆群
    装着满足的心去紫蓬山。城外的风光一如往日平庸
    几个烂熟的柿子堆在农妇的竹篮里,她把你当大主顾来招呼
    “用心肠来交换吧”,这是必然要去做的
    你甚至没有犹豫。就在此时,你见了那个人
    象鹿一样奔跑在西行的路上
    是个美人儿,比你好看,虽然她象你


    你选择去了南方,和她保持距离
    这个迁移的过程很迅捷,以至于你的心
    还没有从篮子里取回。于是你去许多地方
    找一颗形状大小差不多的。你最后去了图书馆
    书架上那些盖满灰尘的心,没有一颗可以嵌进你的身体
    你第一次感到厌恶,如此纤细的不可理喻的阴郁的心室
    它为什么要存在呢?


    你转而进入到大楼的深处,现在的位置
    由许多镜子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菱形
    你先是微笑,然后大笑,再是不可遏制的笑了
    你对着镜子里的人蹲下,抚摸她的脸
    这么的苍白啊,血管里也渗进了盐


    《秋日的行为》

    黑色的虫,有贝一样的壳
    硬着身向上挺去
    秋日阳光下,它不急不慢
    从一个低处向一个高处
    策划着迁居行动。“它本不是个有理想的家伙”
    这季节的桃树林,有许多缝隙
    越来越多的虫,三三两两,追逐往事而来


    《我没有名字》

    水面是红的
    沙子也是红的


    我的房子迎着影子而造
    一个人生活在海边
    衣衫褴褛 被海水日夜洗刷
    有一天,沙滩上多出些人
    模糊的老人和妇女
    离我很远。他们一个个的死去


    那个小孩来了
    他的眼睛很大很大 装满水
    章鱼一样抱住我
    小手真软啊
    “我留下你,给你需要的”
    小畜生在沙子上东奔西跑,偶尔甜蜜的笑。


    后来他长大了,我老了
    不能穿蓬蓬裙的年纪是沮丧的
    他时常不回家,不再要糖吃。
    “又搞了一个姑娘”
    “他偷钱包,被人们揍了”
    “天哪,他居然钻进澡堂看我洗澡”
    “越来越坏,没救了,他会杀人的”
    我把这些话抄在纸片上 背下来
    头发白了,脑子也跟着白了


    海水每天都在涨
    退去时留下一些宝贝
    太阳昏黄时,我拖着筐子去海边
    小畜生正好在那儿
    两月没见面,他长的又高又英俊
    和影子一样好看。
    我拒绝他伸出的手
    他哭了,“我没有名字”


    又是秋天呵,海水变得浅了
    我和牡蛎们躺在沙滩上看鲨鱼
    炎热的上一季有不少故事
    许多年前是这样
    许多年后还是这样
    只是我会死掉
    带着小畜生的名字离开你们


    《老屋子》

    开圆桌会议
    怪谈,有尖叫声


    我沉默了一会儿
    说故事
    有个人杀生
    一天一次
    身边的活物都挂树上
    我说到这里停下
    到墙角抽烟
    他们安静下来
    互相推搡着悬挂的身体


    “天黑了”
    我用这句话结束


    杜绿绿,女,安徽合肥人,1979年夏末生,于2004年夏末习诗,曾在《诗选刊》、《诗歌月刊》、《不解》等官刊和民刊发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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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7 20:46: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朵渔的诗

    《新雨后》



    雨停,天空
    化作一块块碎冰
    如咬合的齿轮
    隆隆作响
    在嘀嗒的雨水中
    一枚落叶
    改变了纤细的
    蚁路



    上帝,你是说让我
    去爱吗?



    泥泞的
    铁路桥,流水映现着天空
    一个盲人在摸索中
    微笑,仿佛世界
    尽在他的掌握
    此时火车
    隆隆驶过
    完成最清晰的穿越



    上帝,你是说让我
    去爱他吗?



    小学校的门前,成群的
    汽车乱作一团
    那一张张骄纵的
    小脸
    悬挂着父母的表情
    在一幅灰色的背景里
    我看到一条红色的飘带
    勒住了孩子的脖颈



    上帝,你是说让我
    去爱他们吗?



    空气里有集体的味道
    雨被弄脏,传递着
    悲哀
    这没有爱的
    冰凉的人生
    在一张静物里渐渐炭化



    《“不要被你低水平的对手扼住……”》


    我不与小人为敌,事实上,我喂养他们
    以绿叶、笑脸和洗净的心
    我从敌意里吸取力量,小小的敌意
    存在于小小的心脏,在一个无聊的时代
    像一段小夜曲,出入风议
    非但令我不快,事实上
    还带给我无穷的消遣。夏虫
    不可以语冰,小敌意
    不可言及大信仰。我在等待
    那存在于空气中的敌人,它之大
    笼罩了大地,每一次呼吸
    都能体会到耻辱,直到有一天
    我从那庞大的黑雾里抽身出来,一个
    敌人的形象才凸现。我站在
    一堆偏见之上,一堆庸俗的枯骨之上
    才将它看清——一团
    巨大的黑暗,在一个方向上
    生成,像雾,带着怦怦跳动的
    心,它没有脸,周身布满了
    幻听的耳朵,同时还带来
    窃窃私语的革命者,在咖啡馆的
    雅座上,沾染着麻醉剂的气息
    笔杆摇落之间,如街头巷议一般……
    不,这不是真的
    革命来自远方 深处 底层,那一群
    不要命的穷光蛋,听说 他们才是
    期待已久的敌人。



    《无题》


    烟灰吱吱燃烧。我想要的大力
    隐藏在它废墟的体内



    用最原始的爱,对抗生活里的毒
    用树皮,使劲抽打一棵树。



    将军们在叫嚣:牺牲掉东部十二省!
    一支溃散的军队——来自北方庄严的鸟巢



    广阔的大省敞开她肮脏的内脏
    内陆河押运着寒冰:凹陷中的一丝柔和



    我想起家乡的冷和碎,土坟一座连着一座
    死亡的意思是:就让一切颠倒。



    在帝国的边境,出逃意味着返回
    不断返回说明尚有一个母亲可以践踏



    践踏呵,践踏,那嘴角上的敌意
    有我们黑暗的精神。



    《最后一行》


    我看见窗外走过一个孤单的身影
    细密的小雪落在他的头上
    他走得杀气腾腾,仿佛去追索一条
    欠债的命



    当降雪成为一段背景,那个人
    又从我的窗前返回,他走走停停
    面带喜色,仿佛听到了天上的声音



    哎,来来回回的人生啊
    我轻轻叹了一声
    重新回到暗处
    写下最后一行:
    无法预测的命运



    《婆姨》


    一只纠缠不休的马蝇
    为的是不让马休息



    小巷中的辩论者苏格拉底
    为的是不让雅典城休息



    她在爱中要求被爱
    为的是不让婚姻休息



    “哦,克里托,叫人来
    把这些女人弄走!”
    苏格拉底最后说



    她们大喊大叫,为的是
    扰乱这个思想者落日时分的宁静



    《一个传说中的革命者》


    那时候,我还在南方
    测试商品的温度,他进来
    找我们,没有目的,没有话题
    只是告诉我 他的名字
    改了,不再叫某某某,而是一个
    更加雄壮的称呼。我接过
    他递上的名片,×××,看上去
    一点也不像个罪犯
    那么有什么打算吗?他问我
    我话还没说完,他已转身
    离去
    没过多久,就听说,他
    进去了 因为参与一项
    公共事件
    我心中一震,突然想起那次
    见面时,他似乎已经做好了
    进去的准备 一件邋遢的衬衫
    落魄得就像 民国初年的
    某个人。有人说
    他的妻子很漂亮,可惜了……
    我只记得,那是五月的一天
    天空潮湿似有暴雨降临



    《各自的命》


    风中走着各自的命。霜雪
    枝头,成群的灰雀
    组成简单的家族。
    风中走着各自的命。烟囱
    自房顶滚落,一张张模糊的脸
    从白雾中走开。
    那委琐的酒徒,瑟缩着
    给一辆自行车打气
    眼底露出 鹰的绝望。
    风中走着各自的命。生活
    像溃散的绷带,找不到
    结实的伤口。雪迹被践踏
    寒意结成了冰,爱来自
    乌有之乡,自由而无望——
    它成长,像蜂巢,虚构着
    越来越深的灰。



    《秋天带来怀恨的人……》


    自那漫漫长路,秋天带来
    怀恨的人:十月被装在透明的盒子里
    我们在黑夜里摇骰子,让它活
    不让它出声音,让它交尾
    不让它怀孕
    滴水从星期天的门缝里渗进来
    像一只黑手,秋天
    带来怀恨的人



    在你的体内抒情,在你的
    唇间饮酒,有限的幸福里挤满蚂蚁
    虚构的高潮中
    有全部的乱伦
    哦,捆起我,绑着我
    让我活,让我爱
    撅起的嘴唇夹着一枚苦杏仁,秋天
    带来怀恨的人



    透过那死亡的玫瑰
    爱被幸存
    饮你的茶,但不饮你的恨
    交给你矛,但不给你盾
    我保存你的爱,像守护一袋
    发酵的黄金
    这灰色的狗年月,有我们难赎的罪
    是谁在敲门?是谁在敲门?
    放他进来!——秋天
    带来那怀恨的人……



    《用一把锋利的钥匙……》


    用一把锋利的钥匙
    砸开那墙壁
    光涌入,一个心碎的天才
    坐在黑暗里,独自修补
    那半个月亮



    玫瑰在生活里枯萎
    心的苦井中星光隐现
    无言的爱也在其中
    你选择用一袋骨头
    温暖自己



    无言的日子一过再过
    陈旧的列车敲打着墙壁
    雪的漂流瓶,带来
    爱的劝慰:一个人
    不许上天堂



    你是完整无缺的
    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挥舞着尖刀的手慢慢垂下:
    “带我走,
    到别处去活。”



    《老年虚构》


    雪在山上,树在窗外,名声在风中
    白木桌子上是剩余的睫毛、油彩和睡眠
    成堆的木材是其中最坚实的部分
    失眠的大师在追寻他昨夜的面孔



    你剪下白纸开始作画
    简约的一生适合用铅笔来描绘
    此时那灰发的叔叔正在敲门
    一封信来自遥远的北方……



    《湖山虚构》


    此时微风吹起
    游鱼不动
    像阳光下的铁轨
    一个小男孩
    跪在新娘的背后
    拖曳着长裙。那一刻
    爱被短暂呈现
    犹如我们
    提着小巧的笼子
    飞行三千里,重新找回的
    童年。
    影子重叠着影子
    湖山虚构着来世
    转身,转身,爱留在
    原地
    迎面而笑,仿佛相知
    已经多年



    《平原虚构》


    那么多人涌向字里行间,寻找替身
    那么多人流落街头,道德孤立



    如果风藏在袖子中,就变成了清风
    你藏在稀世的爱里,会变成传奇



    如果我也加入孤独者的行列,我就是个愚蠢的皇帝
    如果连你都不敢活下去,你就愧对这三千年的美人



    从窗户望出去,平原如登山
    清风带着盲目,快步走过
    哦,跟着我,我们是
    愚蠢加天才,恐惧兼快意
    是落草的小寇
    和他的压寨夫人——



    你全部的黑暗,全部的美
    至今无人企及。



    《“一钱不值、使我厌恶的东西”》


    我已记不起昨夜
    见过的那个人
    他坐在月晕里,沉默、抽泣
    表情急迫时,就像在
    说谎



    “你总得把自己
    交给一个地方,一个人
    对抗不了时代。”
    看他的样子
    仿佛我一生的错误
    就是把心放错了地方



    我说,你走吧,总要让我
    把梦做完
    咔,咔,他掐着脖子
    将一块冰吐在地上



    早晨起来后,看到窗外
    那枚月亮,贴在楼顶
    浅浅的,像块玉。



    朵渔,1994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写作诗歌、评论、文史随笔等,2000年与友人一起发起“下半身”诗歌运动。著有诗集、随笔集多部,主编民间诗歌刊物《诗歌现场》,系柔刚诗歌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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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7 20:4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省苏州市


    携雨踏歌的诗


    《丹青见》

    桤木,白松,榆树和水杉,高于接骨木,紫荆
    铁皮桂和香樟。湖水被秋天挽着向上,针叶林高于
    阔叶林,野杜仲高于乱蓬蓬的剑麻。如果
    湖水暗涨,柞木将高于紫檀。鸟鸣,一声接一声地
    溶化着。蛇的舌头如受电击,她从锁眼中窥见的桦树
    高于从旋转着的玻璃中,窥见的桦树。
    死人眼中的桦树,高于生者眼中的桦树。
    被制成棺木的桦树,高于被制成提琴的桦树。


    《前世》

    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
    不必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
    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
    要为敌,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
    他哗地一下脱掉了蘸墨的青袍
    脱掉了一层皮
    脱掉了内心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
    脱掉了云和水
    这情节确实令人震悚:他如此轻易地
    又脱掉了自已的骨头!
    我无限誊恋的最后一幕是:他们纵身一跃
    在枝头等了亿年的蝴蝶浑身一颤
    暗叫道:来了!
    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
    碧溪潮生两岸


    只有一句尚未忘记
    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
    把左翅朝下压了压,往前一伸
    说:梁兄,请了
    请了——


    《青蝙蝠》

    那些年我们在胸口刺青龙,青蝙蝠,没日没夜地
    喝酒。到屠宰厂后门的江堤,看醉醺醺的落日。
    江水生了锈地浑浊,浩大,震动心灵
    夕光一抹,像上了《锁麟囊》铿锵的油彩。
    去死吧,流水;去死吧,世界整肃的秩序。
    我们喝着,闹着,等下一个落日平静地降临。它
    平静地降临,在运矿石的铁驳船的后面,年复一年
    眼睁睁看着我们垮了。我们开始谈到了结局:
    谁?第一个随它葬到江底;谁坚守到最后,孤零零地
    一个,在江堤上。屠宰厂的后门改做了前门
    而我们赞颂流逝的词,再也不敢说出了。
    只默默地斟饮,看薄暮的蝙蝠翻飞
    等着它把我们彻底地抹去。一个也不剩


    《鱼篓令》

    那几只小鱼儿,死了麽?去年夏天在色曲
    雪山融解的溪水中,红色的身子一动不动。
    我俯身向下,轻唤:“小翠,悟空!”他们墨绿的心脏
    几近透明地猛跳了两下。哦,这宇宙核心的寂静。
    如果顺流,经炉霍县,道孚县,在瓦多乡境内
    遇上雅砻江,再经德巫,木里,盐源,拐个大弯
    在攀枝花附近汇入长江。他们的红色将消失。
    如果逆流,经色达,泥朵,从达日县直接跃进黄河
    中间阻隔的巴颜喀拉群峰,需要飞越
    夏日的浓荫将掩护这场秘密的飞行。如果向下
    穿过淤泥中的清朝,明朝,抵达沙砾下的唐宋
    再向下,只能举着骨头加速,过魏晋,汉和秦
    回到赤裸裸哭泣的半坡之顶。向下吧,鱼儿
    悲悯的方向总是垂直向下。我坐在十七楼阳台
    闷头饮酒,不时起身,揪心着千里之处的
    这场死活,对住在隔壁的刽子手却浑然不知。


    《陈绘水浒》之五

    松林寡淡,大相国寺寡淡
    路上走过带枷的人,脸是赭红的
    日头还是很毒
    云朵像吃了官司,孤单地飘着
    诵经者被蝉声吸引,早就站到了枝头
    替天行道的人也一样内心空虚。
    书上说,你突然地发了疯
    圆睁双目,拔掉了寺内巨大的柳树
    鸟儿四散,非常惊讶
    念经的神仙像松果滚了一地


    《树下的野佛》

    我曾见邋遢的野佛,在岳西县
    庙前镇一带的丛林里
    他剃光头,收拢爪子
    窜到树上吃榧子,松脂,板栗
    吃又干又硬的鸟粪。
    树下,虫豸奔突
    他跟它们交谈,喷唾沫
    形骸之间的自在、喜悦,像
    蓝色的溪水在山谷卷曲。
    一整天,我围着他呜呜地跳着
    直至冥色四合,孤月出来
    虫豸们一齐亮出
    凶猛又荒凉的子宫——
    我吹箫,他听箫,抱成一团的
    影子摇曳,抵住欲倾的悬崖


    《两条蛇》

    白衫娘子有栗色的胛骨
    一路上,她总是拿镜子照我
    用玻璃吸走我的脸。
    青衣姑娘笑得鳞片哗哗地响
    她按住我的肩,道:“许仙,许仙”——
    这样的时刻,我总是默不作声
    我韬光养晦已有20余年


    午后的宫殿在湖面上快速地
    移动,我抓住她腰间的淤泥
    看苏堤上绿树生烟
    姑获鸟在枝头,昏睡不醒


    《 隐身术之歌》

    窗外,三三两两的鸟鸣
    找不到源头
    一天的繁星找不到源头。
    街头嘈杂,樟树呜呜地哭着
    拖拉机呜呜地哭着
    妓女和医生呜呜地哭着。
    春水碧绿,备受折磨。
    他茫然地站立
    像从一场失败的隐身术中醒来


    《秩序的顶点》

    在狱中我愉快地练习倒立。
    我倒立,群山随之倒立
    铁栅间狱卒的脸晃动
    远处的猛虎
    也不得不倒立。整整一个秋季
    我看着它深深的喉咙


    《甲壳虫》

    他们是褐色的甲虫,在棘丛里,有的手持松针
    当作干戈,抬高了膝盖,蹬蹬蹬地走来走去。
    有的抱着凌晨的露珠发楞,俨然落泊的哲学家
    是的,哲学家,在我枯荣易变的庭院中
    他们通晓教条又低头认命,是我最敌视的一种。
    或许还缺些炼金术士,瓢虫的一族,他们家境良好
    在枝头和干粪上消磨终日,大张着嘴,仿佛在
    清唱,而我们却一无所闻,这已经形成定律了:
    对于缓缓倾注的天籁,我们的心始终是关闭的
    我们的耳朵始终是关闭的。这又能怪谁呢?
    甲虫们有用之不尽的海水,而我却不能共享。
    他们短促而冰凉,一生约等于我的一日,但这般的
    厄运反可轻松跨越。在我抵达断头台的这些年
    他们说来就来了,挥舞着发光的身子,仿佛要
    赠我一杯醇浆,仿佛要教会我死而复生的能力


    《 秋日会》

    她低挽发髻,绿裙妖娆,有时从湖水中
    直接穿行而过,抵达对岸,榛树丛里的小石凳。
    我造景的手段,取自魏晋:浓密要上升为疏朗
    竹子取代黄杨,但相逢的场面必须是日常的
    小石凳早就坐了两人,一个是红旗砂轮厂的退休职工
    姓陶,左颊留着刀疤。另一个的脸看不清
    垂着,一动不动,落叶踢着他的红色塑料鞋。
    你就挤在他们中间吧。我必须走过漫长的湖畔小径
    才能到达。你先读我刻在阴阳界上的留言吧:
    你不叫虞姬,你是砂轮厂的多病女工。你真的不是
    虞姬,寝前要牢记服药,一次三粒。逛街时
    画淡妆。一切,要跟生前一模一样


    《仿八大》

    秋天踩着水调歌头,踩着菩萨蛮
    野鸭在雨后的湖上,翻跟斗
    朝着湖滨的朱门,吊白眼。
    流水因袭了本国的老章法,一笔又一笔
    倾向于脸上平抹,内心既汹涌,又缓慢。
    宴席散尽,你到高于柳梢的楼上独饮
    旧天堂的墙上写着“拆”字,可这湖水
    是能拆掉的么?我倒要看看
    你们又能建设什么样的新章法?
    我距明朝灭亡350年,我距天坛1100公里。
    是的,我有着不合时宜的孤单,我偏爱景物冰凉的
    过去式:枯荷举着,仿八大山人,像钟声入暮。


    《逍遥津公园纪事》

    下午三点,公园塞满了想变成鸟的孩子
    铁笼子锈住,滴滴答答,夹竹桃茂盛得像个
    偏执狂。我能说出的鸟有黑鸫、斑鸠、乌鸦
    白头翁和黄衫儿。儿子说:“我要变成一只
    又聋又哑的鸟,谁都猜不出它住哪儿,
    但我要吃完了香蕉、撒完了尿,再变。”
    下午四点,湖水蓝得像在说谎。一个吃冰激淋的
    小女孩告诉我:“鸟在夜里能穿过镜子
    镜子却不会碎掉。如果卧室里有剃须刀
    这个咒就不灵了”。她命令我解开辫子上的红头绳儿,
    但我发现她系的是绿头绳儿。
    下午五点,全家登上鹅形船,儿子发癫
    一会儿想变蜘蛛,一会儿想变蟾蜍。
    成群扎绿头绳儿的小女孩在空中
    飞来飞去。一只肥胖、秃顶的鸟打太极拳
    我绕过报亭去买烟,看见它悄悄走进竹林死掉。
    下午六点,邪恶的铀矿石依然睡在湖底
    桉叶上风声沙沙,许多人从穹形后门出去
    踏入轮回。我依然渴望像松柏一样常青。
    铃声响了,我们在公共汽车上慢慢地变回自已


    《中秋,忆无常》

    黄昏,低垂的草木传来咒语,相对于
    残存的廊柱,草木从不被人铭记。
    这些年,我能听懂的咒语越来越少
    我把它归结为回忆的衰竭。相对于
    死掉的人,我更需要抬起头来,看
    杀无赦的月亮,照在高高的槟榔树顶


    2004年毕业于武汉大学。有诗集《春天的死亡之书》、《前世》等若干。曾获首届十月诗歌奖等重要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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