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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正月,坚持不抱怨、不诉苦、念旧情、怀感恩,日子竟也平实舒畅。熬到今日,蓦然见到满院阳光,重重吁出一口气:终于重遇春光。 屋外阳光明媚,风却异常闹腾,带着些微春寒,叫贪图春光的人无所适从。我记得当日某友说“今天风大,灵魂很容易去天堂”。有些感动。仰望天空,湛蓝蓝的无一丝云。不知天空高处,是否真有一处天堂,叫善良可亲的灵魂容身。 也记得娟儿几年前的文字,她88岁奶奶辞世时,她写“生命太短暂,我们总是等不到完美的那一天,见不到完美的那个人”,“因为是一个人,不是一种植物,随便哪一种,都叫我心生厌弃,而非敬畏”。她原是那样爱笑爱闹喜上眉梢的人,因这一桩事,突然就情绪低落、悲观消沉。她笔下那样深厚的奶孙情叫我颇震荡。彼时却心焦口拙,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 此时,事情轮到我身上——85岁奶奶两周前辞世。本不欲将情绪收集了拿出来晒,叫看的人与我忧伤同我悲痛,再攒一些安慰话。只是,诸多心绪忧思,无法张口细诉,又无法缄默不言。这样,介于说了矫情不说憋屈之间,真正难耐。 近两周,每每睡眠,皆念念不忘唤奶奶,望她与我梦中一聚。两年前,大伯因意外离世。得知消息当日,我在客厅打盹儿,分明明见他推门进来,身着宽大白衣裤,脸容慈祥,与平日无异。我心知他已走,却并不害怕。待他走近,轻轻问他:“大伯,你怕吗?”他笑答:“你替我点两盏长明灯,我便不怕了。”回头告知妈妈,妈妈说大伯走的匆忙,一句话也未留,是会回来交代的。然而,大伯只出现过我与他小女儿的梦里,且都只得一次。奶奶亦走的匆忙,若有交代,必然也会有我一梦吧?
那一日,新年初二,一大家子人闹哄哄吃晚饭。奶奶自顾自吃下大碗米饭,在沙发角落安坐。男人们闹酒,我们看电视,与奶奶闲闲搭话。奶奶两年前已糊涂,时时认不清人。常常把来人当她小女儿,偶尔也会把年轻姑娘认作我。酒毕,众人闹哄哄外出唱歌,她回屋睡下。第二日清晨,她已卧床不起,亦无法清楚言语,口齿间只余阵阵呻吟。我紧握她手,用力唤她,她含含糊糊答应,还当我是她小女儿。我重复申辩,告诉她我的名字。我多希望她能记起我,再叫我小名。见她脸色渐渐灰败,我多害怕这一生再无时日与她对坐,听她碎碎念念那些老故事、旧时光。 从此,她再未能起身,且粒米未进。第九日凌晨,与世长辞。走时,三儿两女及众儿媳、女婿皆在身旁。当然,亦无只言片语留下。 依照旧风俗,入殓到出殡,有几天法事要做。满堂儿孙曾孙,统共41人,齐齐围坐,直到出殡,未曾离开。期间,数十侄儿侄孙全程忙碌,招呼进出烧纸钱的亲戚朋友。 入殓第二日,先生们开棺瞻遗容,众儿孙紧围棺木痛哭洒泪。我见她嘴巴微张,仅剩的一粒牙,突出半粒在唇外,双眼紧闭,脸色蜡黄。脸容平静,仿佛只是熟睡。生平第一次瞻见遗容,无半分恐惧。念再无相见之日,竟想伸手触一触她脸,或者替她合上微张的嘴巴。先生们出手阻拦,吩咐眼泪万不可滴入棺。又见婶婶姑姑们找出她生前心爱之物,整理妥当置于棺尾。万望她在另一边安好、无挂念。 出殡那日,孙儿曾孙手持“引灵条”,儿子侄儿们手护棺木,一路洒冥钱,点鞭炮。长长送殡车队,开着双闪警示灯,紧随其后,缓慢行驶。场面壮观凝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驻足观望。棺木送至本家祖坟地,与大伯阴宅相邻。坐北朝南,背山面水。一条小路蜿蜒如裙带,路下肥沃农田与丰茂庄稼,田外大片池塘及杨柳堤、挑花岸。这里的四季,定有醉人佳景。选此址供她长眠,又与心爱长子为邻,是儿女们拳拳孝心。 爆竹、烟花一阵响过一阵,入土为安。奶奶应是有福之人。旧式女人,承祖先庇佑,女慈子孝、媳贤婿德,端的是子孙昌盛。百年之后,厚葬于祖坟处,择一良地长眠,清新恬淡、美景如织。应该再心无挂碍了吧? 只是,再福泽深厚,也是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这样的春光下,闭上眼睛,多想一打盹儿,就见奶奶朝我走来。我想听她未了的愿,想诉我无尽的念,想重温那些老故事与旧时光。 那些老故事啊,听一百遍也不会厌;那些旧时光呀,过一百年也不会暗。如今,春已重回,请还我一梦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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