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写文章要入选高考试题,来为难那些在每年6月里水深火热已然艰辛备至的高考学子们,但意外的是,我的一篇散文《在春天里观察两只鸟》竟被选入今年重庆高考语文试题,为试卷中现代文“阅读分析”类型题,分值22分。考试后一些专家对今年高考“阅读分析”类试题进行解读中,有人特别提到了重庆的试卷,指出其现代文上来劈头即是请学生解释划线句子的含义,且分值4分,这在历史上是罕见的;认为将一个句子的解释提升为4分,背后可见命题者对考生基本阅读能力的重视,颇值得玩味。
当然,这毕竟是教育与应试以及集中于高考命题自身的专业规律和形式范畴的话题,事先试题的设置与事后试卷的分析,都仿佛与原文无关,最后我们看到的只剩下题目和答案。而且无论古今中外的,无论是散文、诗词还是其它文体的,一旦被借助作为试题,为命题的需要,原文乃至原意皆会被删改或解构,而删改或解构的常常是最有灵性和生趣的文字。因此作为试题的散文,哪还能进行纯粹文学的阅读和赏析,况且在考场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谁还能有那份消闲、雅致的心情,来对其进行阅读和赏析呢。
回到我的这篇散文《在春天里观察两只鸟》,它和另一篇散文《一条河流和我生活的城市》一起写于2008年4月22日世界地球日。两篇小文,都着实让我喜欢,一方面是延续了我多年来一直对人类环境与生存、自然与生命的不断的焦虑思考和吁请书写,同时是我对文学“叙事”本质的体悟和认识、寻找日常生活中的赋、比、兴,及至诉诸语言转型时期的尝试作品。如果不是用来考试,那么在宁静的春晨或秋夜,上晚或午后,在进入一种阅读情境和叙事心境中,悄然读来,文字还是很优美的,很愉悦的,甚或是很享受的。这两篇散文其中《一条河流和我生活的城市》在我当地的刊物发表后,选载于2010年第3期《散文海外版》;而《在春天里观察两只鸟》最早发表在2008年5月27日《羊城晚报》花地副刊,应称作“首发”,之后被选入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精短美文精选》、2009年新星出版社《百年无废纸》,以及《散文选刊》等多种选本和选刊。那么是否可以说,这篇文章还是有很多人和我一样,由衷地偏爱和喜欢。
如前所述,作为高考试题,重庆在选用《在春天里观察两只鸟》时,为试题需要对文章也进行了删改,总体上删改的还算是对原文没有构成“严重”“伤害”,只有其中一节的删除,我有点“耿耿于怀”,以为一定程度上失却了原文文学叙述的趣味和意味。对比一下——
试题:……它们的巢还在,也就是说它们原来的家还在。经过了去冬的那场大雪,看上去好像依然完好无损。而且,就一只鸟巢而言,它的高度、支点、造型,都大抵可以称得经典。
原文:……它们的巢还在,也就是说它们原来的家还在。而且看上去好像经过了去冬的那场大雪,依然完好无损。那么猜想他们昨年果然是为之下了工夫的,从设计到施工,从材料到工艺,细致周到,不遗余力。因此你不论是饶有兴味驻足端详,还是换个角度短暂一瞥,就一只鸟巢而言,及其它的高度、支点、造型,都大抵可以称得经典。衣、食、住、行,是生活的必需,也是生存的必需;建造一只鸟巢,就是建造一个家,这是人的也是鸟的一项重大的事情。
尤其是后面的这段文字删去得有些可惜了,因此,我很希望重庆的考生们能够“百度”一下,完整地阅读一下我的原文,同时对你们说声对不起,在你们最为焦灼难耐的时刻,我“被”用来难为了你们一回。当然也有人安慰我说,对于部分考生来说,可能是勉为其难了,但相信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考生,在他们最为焦灼难耐的特殊时刻,却是难得享受了平日里不能读到的一段爽爽抒情唯美的文字。我自然也是这样美美地臆想和希望。
真的,不仅是我,恐怕大多的写作者,都没想过写文章要入选高考试题什么的,心里倒是有入选教材课文进入文化“通识”的企望。然而文学,有其自身的写作要义和创作原则,具体到每一个作家的思考和书写,又有所不可料及的千变万化,果然要作为试题,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相同的设问和命题,自然也不会有一个终极的标准答案,就像有朋友问我,让你考你能得多少分?看了试题着实我也很傻眼,好在此类试题不是“非此即彼”“非对即错”的那种,只要你按照自己的理解阅读、答题和阐述,不交白卷,绝不会得零分。
这个,我敢保证。
载2010年6月24日《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