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思

金燕子安防

夜雨寄思

一

下了一天的雨，整个城区一片汪洋。

女儿昨天期末考试，我负责接送。上午的考试是九点钟结束，我八点五十就在校门口等着。我到的时候，校门口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家长们都在校门口，踮着脚朝里看。我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就把车子熄火，坐在车里一边听音乐一边看外面的人群。

雨，越下越大，人，越聚越多。

我的车慢慢被围了起来，一层层的，水泄不通。索性下车，撑一把雨伞在人群外围等着。忽然听到车子倒地的声音，接着是水花溅起很高，又急速落下。原来是一个骑电动车的老人由于躲避行人急刹车摔倒了。我赶紧走上去，帮他把电动车扶了起来，老人不停的说谢谢。我帮他把车子停好，简单询问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摔伤才放心。

学校的大门还没有开启的意思，估计还没有考试完。我就和他聊了起来。通过简短的交谈得知，他是过来接外孙女的。女儿和女婿在外地打工，一年中很少回来，平时孩子就住在老人家里，寒暑假的时候送过去和爸妈住一段时间，开学了再接回来。我问孩子的学习情况怎么样，老人特别开心的说学习成绩很好，每个学期都能得到奖状。当我问到孩子的性格怎么样时，老人许久没有说话，我没有继续追问，静静的看着老人。大概停顿了十秒钟，老人缓缓说道：“我这个外孙女其他方面都好，就是不爱与人交流，平时上学，回到家作业写完了就看电视玩手机，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抱着手机睡着的。现在才小学三年级，都已经戴了近视眼镜快一年了！“我问为什么不制止一下她呢，老人说她父母常年不在家，总觉得亏欠她，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来……

老人说了很多，我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因为像他这样心态的老人，占了很大一部分。

就在我们聊天的时候，校门开了，家长们潮水一样涌进了校园，寻找各自的孩子。我在后面慢慢走着，向女儿班级走去。当我和女儿一前一后往外走的时候，恰巧又看到了摔倒的那位老人，他微弓着腰身，一把不大的雨伞拼命的在替外孙女遮雨，浑然不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小女孩的步履轻盈，老人在后面跟的有些吃力。

我和女儿上了车，把雨伞收好。周围的车慢慢散去，我拿出钥匙点火的时候，女儿说了一句话，眼眶一下湿润了：“爸爸，这么大的雨你来接我，辛苦了！“

二   

我在北方的农村长大，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经常吃不饱。4岁那年，我跟着姐姐第一次进了教室，当时还是光着屁股的。他们上课了我没有地方去，姐姐让我不要出声，蹲在桌子下面听讲，这样老师就看不到我。这样竟然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后来因为一件事情露馅了，从那之后我就又回家玩泥巴了。

那天老师在上面讲课，提问学生谁会背诵《锄禾》。因为是上一堂课刚教的，所以大家都没有举手，这时候我在桌子下面说了声“我会背“，老师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姐一看藏不住了，就让我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其他的我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光着屁股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整个教室的笑声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

后来跟父亲磨了很久，说我要上学，父亲一直在那不停的抽烟。连续抽了两三根烟之后，父亲缓缓说道：“再等几年吧！“听了这话，我一下子哭了起来。我记得那天父亲打了我，打的非常疼，那也是父亲第一次打我。

三

九岁那年，我如愿以偿的上了小学。

小学的五年里，我没有让父亲失望，每年都会从学校拿回家好几张奖状，曾经一个人代表全乡去县里参加考试比赛。有一年父亲被请到学校，因为我在全县的考试竞赛中获得了不错的名次，学校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所有学生的家长也都参加了，那是村里的小学自建校以来最隆重的一次大会，当时好像乡长都去了。

那天父亲喝了好多酒，是被学校的几个老师用板车拉着送回来的。只记得父亲不停的说着一句同样的话：“俺儿，中……“

上大学走的前几天，父亲把小麦从家里一袋袋的装上车，送到粮库，换回一点微不足道的钞票。那几天晚上，父亲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不停的在跟母亲小声商量着学费的事情。短短的几天时间，父亲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去学校的那天，父亲送我到村口，像十几年来一样。夕阳下，父亲的身影被拉的好长好长。

后来毕业，结婚，有了孩子。

妻子是一个非常善良而又具有中国传统美德的人。她特别孝顺，到广东工作的第二年，她屡次提醒我，把父母接到广东一起生活。因为父母就我一个儿子，供我读书十几年已经耗尽了所有，现在是时候让他们享享清福了。

2008年的冬天，妻子背着我把父亲和母亲接到 了广东，当我知道的时候，二老已经到了广州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要一有空，妻子就带着他们到处去玩，说让他们开开眼界，忙了一辈子，该歇歇了！那是父母第一次离开家乡，春节过后，父母实在待急了，一直想回家看看。2009年的元宵节已过，妻子帮两位老人订了卧铺票，安排好了人接站。这一切，是那么的妥帖！

四

父亲回去后，跟着堂哥在工地上干活。有一次电话回去，母亲说父亲身体不太好，可能不能在工地上干活了。那时候妻子已经是一家外资企业的厂长了，经济条件也宽松了很多。所有又把父母接到了广东，因为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所以妻子就让他在公司做保洁工作，母亲则在家里帮着接送女儿上幼儿园。那时候我比较懒，周末一般都呆在家里看看书。妻子平时工作也很忙，不过周末她都会开车带父母和女儿去附近的景点玩玩，现在想想，特别感激妻子！

因为女儿幼儿园快毕业了，面临着上小学的问题，我跟妻子商量，想回来发展。从结婚到现在，妻子都特别支持我。简单处理了一下广东的工作，2014年年底，我和妻子回到了商城。当时我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说保洁的工作比较轻松，想再干两年，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觉得可行，所以就让母亲留在广东陪他。

五  

2015年，农历11月25日，小雨。上午九点四十八分，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看到病床上的父亲，我泪如雨下。忘不了我一岁时生病，父亲一夜找了三个医生给我看病；忘不了四岁那年因为上学的问题您第一次打我；忘不了初二那年您风雪十里到学校给我送冬衣；忘不了高三那年的冬夜，您在寒风中苦等我两个小时；忘不了大学前的夜晚您的声声叹息；忘不了您夕阳中不再伟岸的身影……

爸，您慢点走，儿子还没有把孝尽够；爸，您慢点走，黄泉路上有儿子的问候；爸，您慢点走，来世儿子愿为您做马做牛……

后记：父去世后，数次动笔，欲以怀念，各种原因，屡被搁浅。昨日女儿考试，会天大雨。归途中，感慨于女儿一语。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披衣坐起，遂有此文。凌晨两点发端，五点收尾。草草而就，怀念家父！

2016年7月2日星期六 早晨  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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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文，浓缩了情感成长的历程，有思考，有感恩，承前启后完美，语言表达再提炼一些，很不错！

远方的游子

欣赏金燕子美文，情深意浓！

岁月流金

忘不了我一岁时生病，父亲一夜找了三个医生给我看病；忘不了四岁那年因为上学的问题您第一次打我；忘不了初二那年您风雪十里到学校给我送冬衣；忘不了高三那年的冬夜，您在寒风中苦等我两个小时；忘不了大学前的夜晚您的声声叹息；忘不了您夕阳中不再伟岸的身影……